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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之六
文／攝：梁小島
韓梅是我目前所採訪的人中，年齡最小的一個，但也是從始至終，最讓我感到寧靜和舒適的女子。她的音色低純，語速沉緩，甚至連間中的笑聲都沒有同齡人的放恣。1個多小時裡，她與我談舞蹈談話劇，也談父母和家庭，既謙遜又乖巧。「其實周圍人都說我早熟。」21歲的韓梅說。其實有些人，不用穿上鮮亮衣服，也會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訪問前，正式看過韓梅的表演，只有一次。那是2007年「前進進劇場」上演舊作改編《飛吧!臨流鳥，飛吧！消失的翅膀》，韓梅在劇中就飾演一個從大陸來香港求生的女孩。那種外來者的驚奇與興奮，又不免困惑甚至迷失的矛盾狀態，被她大喇喇的傳達了出來。對，是大喇喇的。從當中的演唱到舞蹈動作，這個小個子女孩都在釋放著極大的能量，毫無掩飾又格外專注，當然，這可能不是一名老到的話劇演員所要求的標準。
有女初長成
後來才知道，韓梅的正式身份是一名舞蹈者，曾拿過CCDC（城市當代舞蹈團）的獎學金入香港演藝學院學習現代舞，而且，還剛剛在香港成了家。《臨流鳥》的角色，便是導演陳炳釗依她而寫。「她是一名好有潛力的表演者。」導演對她讚不絕口。
「我喜歡表演，所以便想甚麼都嘗試一下。可是真讓我放棄舞蹈，又捨不得。」韓梅17歲到香港，一路舞來。
韓梅的老家在陜西佳縣，黃河邊上，是經典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誕生的地方。她未看過《東方紅》，卻有一對喜歡扭陜北秧歌的父母，從小便培養女兒的舞蹈興趣。她9歲離開家鄉，進入省立藝術學校接受正式舞蹈專業教育，是該屆招收的年齡最小的學生，但同時也過上了長達5年的集體宿舍生活。學校在另一座城市，父母為了要照顧她，便辭了工跟了出來，重新在西安租房子，打工掙女兒學費。孩子爭氣，年年都是學校的「優秀學生」。「我是獨生女，來香港前，不知道也要給家人家用，以為自己經濟獨立便足夠。」
韓梅畢業後曾在北京一間文化公司做舞蹈演員，開始看到這個行業裡似乎無法改變的尊卑和階級。「領舞的人一定是北京的（舞蹈演員），次要的才到省級的，這個永遠不會變，我也從不覺得自卑。」一年後，韓梅卻得到了進入廣州中山大學現代舞大專班學習的機會。「在廣州也是在唸書，不過周圍同學有不少是有社會經驗的舞蹈演員，有些人的年齡還大我一輪，但我們的相處非常好，像親人。」韓梅依然優秀，2004年拿了一筆獎學金前往花花世界的香港做交流生，改變了她的人生。
情留香港
第一年，不懂英文和廣東話，上課當睜眼瞎。「要交功課，便自己寫好了中文再找同學翻譯成英文。而且只能翻譯其中幾段，分數當然不會高。」獎學金終止，她發現自己學而無獲，浪費了時間。「我還想再學一年，可是演藝學院的獎學金只給男生不給女生，我去找老師，他們讓我自己去找錢，後來CCDC的潘少輝同意繼續資助我。」韓梅同期來交流的大陸同學，離開演藝學院後，進了迪士尼做巡遊演出，也是一條出路。「如果來香港學習之後只是去迪士尼，我還不如回廣州。」
為什麼一定要留在香港?「我回去的話，真的不知道去哪裡找工作，在哪裡落腳。」還因為她的男朋友，現在的老公。兩人在廣州相識，香港拍拖，都不願因為地域的阻隔而分離。「我們為這件事痛苦了很久，後來便一起想到了結婚。」男友是香港人，大她十年。「媽媽說我瘋了，那麼小就成家。我帶男友回老家讓他們審查了一個月，才勉強過關。」韓梅笑著回憶說。「但他們始終覺得我太小。可我不這麼認為。」但家人最終妥協。「不過婚姻讓我改變了很多。比如乖順。」也許還有體諒和寬容。
一年前，韓梅開始與「動藝」的駐團編舞王廷琳合作，參與了各種教學課程，對象既有專業舞者，又有殘障人士和老人，讓她尋到了自我的價值。「Andy（王廷琳）讓我看到有那麼多想跳舞的人，不是為了爭第一，而是真的出於熱愛。像我這樣年齡的人，不考慮物質，很難，但Andy給了我榜樣。」所以，問起她的理想，她說，希望腳踏實地的生活，慢慢積累自己。仍舊樸實的格外有力量。
人物小檔案
出生：1987.5
經歷：陜西人，受熱愛文藝的父母影響，9歲考入陜西省藝術學校學舞，成為該屆年齡最小的學生。2004年獲CCDC（城市當代舞蹈團）獎學金，赴香港演藝學院現代舞專業深造。畢業後定居香港，從事多間中小學、弱勢群體及專業舞蹈機構的教學和表演工作。理想是腳踏實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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