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索: 帳戶 密碼
檢索 | 新用戶 | 加入最愛 | 本報PDF版 | | 簡體 
2008年11月17日 星期一
 您的位置: 文匯首頁 >> 副刊 >> 正文
【打印】 【投稿】 【推薦】 【關閉】

去見 村上春樹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8-11-17]
放大圖片

大陸、香港、台灣的村上春樹作品譯者齊亮相。左起張明敏、賴明珠、林少華、葉蕙。 葉蕙提供

文:葉 蕙

 馬來西亞出身的翻譯家,譯有《挪威的森林》、《尋羊的冒險》、《舞舞舞吧》三部村上主要作品(香港博益出版)。目前在日本的大學從事文學研究,同時是香港正文社的特約翻譯者。

 2008年10月29日,是個特別的日子。

 一個去見村上春樹的日子。

 村上春樹是不是像他筆下的人物那麼「酷」?會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

 帶著些許不安,些許期待,以及些許「朝聖」的心情,我們去謁見這位打破語言、種族和國籍的界限,用他獨特的都市語言攫取了千萬讀者的心,透過小說這個文學載體,為我們述說都市神話故事的說故事高手。

跑步的村上春樹

 已經入秋的東京,白天最高氣溫20度,舒爽宜人。街頭的銀杏樹開始轉黃,行人也紛紛換上冷色系的秋裝,給平日商業味濃烈的市街平添幾分詩意。

 說起來,兩岸三地的譯者見面,這還是破天荒第一遭。

 我和賴明珠是舊相識,跟林少華則是初次會面,但神交已久,沒有太陌生的感覺。

 喜歡村上作品的人,即使不用語言也能心照!

 在銀座線的表參道站A4出口碰面後,大家決定先來一趟文學散步。先到標榜「藝術爆炸論」的著名藝術設計家岡本太郎的紀念館參觀,之後在一家畫廊附設的餐廳吃了簡單的西式午餐,便在約定時間內往目的地浩浩蕩蕩地邁進。

 坐落於南青山高級地段的村上事務所,令人聯想到《1973年的彈珠玩具》裡面「僕」和友人共同經營的翻譯事務所。

 事務所空間不大,室內佈置以簡約為主。各就各位之後,女事務員進去通報一聲,一身休閒打扮的村上春樹就翩然出現了。

 林賴兩位翻譯界前輩早在五年前跟村上個別晤面訪談過,只有我和另一位譯者張明敏(註1)是第一次會見本尊,心情比較緊張。

 然而話匣子一打開,我們僅有的忐忑便一掃而空。

 村上的外表比實際年齡年輕,跟他長期跑步不無關係。讀過村上新著《關於跑步,我說自己其實是……》(What I Talk About When I Talk About Running,中文版已由台灣時報出版社出版)的人,自當曉得跑步是這位世界級作家的「日課」,也是他為訓練集中力、耐力和體力的不二法門。

關於寫作

 首先提出的是熱門話題:下一部新作何時面市?

 村上即刻答說,新小說篇幅頗長,大概是《海邊的卡夫卡》的兩倍,超越《發條鳥年代記》,將成為他最長的小說。初稿已經完成,現進入修稿階段,或分二、三次刊行,預訂明年春夏季之間出版。令人想起他曾表示,他寫作的終極目標,是想完成像俄國作家杜思妥也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The Brothers Karamazov)這樣的作品。看來這個願望很快就會實現。

 主題是什麼?

 針對這個問題,村上稍作沉思狀,然後一笑,耍出一招太極:「我也不知道。」頗有天機不可洩漏的神秘感。

 不過,根據日本《每日新聞》(2008年5月12日)的專訪,這本新書從「宿命般的第一人稱,漸漸轉變為第三人稱」,顯示新書的敘事方式,將以第三人稱書寫。村上親口證實這個說法。

 村上也提到,新小說的背景是設定在陷入「混沌」狀態的後冷戰世界,他認為最可怕的是因特定主義主張而導致的精神囚牢,形成難以自拔的普遍現象。例如原理主義,而地下鐵沙林事件就是那種預兆的表面化。他想用文學的力量對抗這種「精神上的囚牢」,用好故事來深入及開闊人的內心。

 他一再強調物語(故事)的力量。

 他說前年聖誕前後開始動筆,已經寫了近兩年的功夫,比《海邊的卡夫卡》耗時。《海》書只寫了一年多就竣工,而像《黑夜之後》這樣的中篇寫來最得心應手。

 村上堅持一定的生活紀律。他通常早睡,凌晨4時起床,開始電腦寫作。每天書寫一定的稿量,從不中斷。然後去跑步或游泳。他也參加鐵人三項(Triathlon),借此鍛煉體魄。

 「寫作是一種肉體勞動,如果體力不夠,無法持續長達數小時的伏案工作。」他說。

 上午寫作,下午做翻譯,成為他平衡自己的生活方式。

 香港名評論家邱立本在專欄裡寫過村上春樹,說「作家的身體素質會影響到他的靈魂」。

 的確,這是村上春樹的自我期許,驅使他過一種積極健康的規律化生活。身體經常保持最佳狀態,才能寫出最佳狀態的作品。這是他筆耕不輟的動力來源。

 2000年澳洲雪梨(悉尼)奧運後,村上的遊記本《雪梨!》刊行。從那時起,村上發現自己突破了一個寫作上的難關。

 「30歲以前,我覺得寫文章是很難的作業,有許多題材寫不出來。但在《雪梨!》以後,已經沒有了那種顧忌。現在我想寫什麼就能寫什麼,寫作變成一件輕鬆的事。」

 能夠隨心所欲,可說達至文學創作的最高境界。大象已經回到了平原,他可以用更美好的語言,透過說故事的形式,為我們敘述這個混沌世界的真實景象。

關於閱讀

 都說村上受美國文學影響至深,村上承認,他受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及費茲哲羅(Scott Fitzgerald)的寫作風格影響。「我從錢德勒的作品學了很多,他的寫作技法有許多可取的地方。」

 村上尤其推崇錢德勒的文體,以及他在細節上所作的細膩描述,認為那種逐漸累積並快速切入的手法乾淨利落,揮灑自如,具有不可思議的說服力,以及誰也模仿不來的原創性。

 而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忽略的細節,村上都在他的小說裡替我們彌補了。

 繼卡波蒂的《第凡內早餐》(Breakfast at Tiffany's)之後,他正著手翻譯錢德勒的《再見,吾愛》(Farewell,My lovely)。

 那麼,村上對日本文學或中國作家的觀感若何?

 基於個人偏好,村上年輕時較少涉獵一般指為純文學的日本小說,例如川端康成或三島由紀夫的作品,他覺得日本文學「太沉重」。當時他認同的是外國文學,年輕時愛讀杜斯妥也夫斯基、卡夫卡和巴爾札克,特別是馮內果和布羅迪根的作品。

 但在40歲以後,基於某個機緣,他開始大量閱讀日本文學。他最欣賞的日本作家是夏目漱石,《三四郎》是他的最愛(最近他還為美國學者兼翻譯家Jay Rubin新譯的英文版《三四郎》寫序),谷崎潤一郎也喜歡。大學時代則是大江健三郎、安部公房、中上健次。村上尊崇大江為「知識人」(Intellectual),對川端康成有意識地表現日本語言之美的寫作意圖也致以敬意,可他立志為日本文學尋找新的方向,並有意地跟傳統保持距離,甚至嘗試離開傳統的寫作模式。

 這點他做到了。

 至於中國文學,他曾在接受香港學者鄭樹森專訪時說過:「現在記得的小說家就是魯迅,其他的就記不清了。」(《我一向都比較反叛》,1992年)他讀過魯迅的《阿Q正傳》、《故鄉》,也同時讀過長谷川四郎的《阿久正ソ話》。村上後來在評論集《給年輕讀者的短篇小說導讀》裡指出,長谷川的《阿久正ソ話》顯然是仿《阿Q正傳》,而本人也承認「阿久正」這名字是源自《阿Q正傳》(註2)。

 問及在短篇《沒落的王國》裡頭出現的Q氏這人物,靈感是否源自魯迅的《阿Q正傳》?他笑稱那是「偶然的一致」。比方說,在《發條鳥年代記》裡出現的諾門罕,完稿前並沒去過。寫完之後才去實地考察,這才發現諾門罕的情景竟然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一樣(註3)。

 再問他的短篇小說《泰國》,以及出現在《棒球場》的場景,泰國和新加坡,這兩個東南亞國家是否親自到訪過,他說沒有,一切全憑想像,幾年前倒是去過印尼和緬甸。

 又是「偶然的一致」。

 確實,文明本來就靠傳達及想像而進步,文學更是。村上是天生的小說家,憑著超常的想像力,加上生花妙筆,輕易地就把讀者帶進故事的意境,深入讀者的內心世界。

關於讀者

 村上文學的藝術性貫通東西文化,乃是不爭的事實。那麼,東西方讀者的反應有何不同?

 村上多次表明,他極重視讀者的存在。在獲得母校早稻田大學頒發第一屆坪內逍遙文學大獎時,他親自上台領獎,並且說了一句窩心的話:讀者就是我的勳章。

 他說西方讀者喜歡就他的作品內容和意識來跟他討論,以後現代(Post-modernism)的心態來閱讀他的小說。而東方讀者比較偏好日常生活的片斷,他用「自然體」來形容。

 村上希望自己的小說能給讀者帶來啟發或鼓舞作用,作出物理性的移動,作出感情的反應,而非原地踏步,固步自封。

 論及即將舉行的「東亞與村上春樹」國際研討會(註4),本來想請村上說幾句話,但他婉拒了。但他認為東亞國家是互為夥伴(Partner)的共生關係,除了政治,經濟上的合作,整個文化圈將會更密切地交流,必須有共通的基盤,而認識歷史就成為必要的條件。

 村上認為透過小說、音樂、運動等各種形式的交流,共鳴共感,對於促進國與國之間的相互理解是極其重要的。

 他最後表示,他的寫作目標就是「以最簡單的文字,表達最深奧的意念,書寫觸動人心的故事。」 ■稿於2008年11月10日筑波學園都市

註釋:

1. 台灣輔仁大學比較文學研究所博士生,譯有《村上春樹心底的中國》(藤井省三著),以及村上春樹譯的《漫長的告別》日文版後記。

2. 藤井省三著《村上春樹心底的中國》時報出版,2008年 13-14頁

3. 村上春樹著《諾門罕的鐵之墓場》(『遠境.近境』)時報出版,2002年 121-172頁

4. 這次訪談是在「東亞與村上春樹研討會」(2008年10月30日至11月2日)舉行之前進行。

【打印】 【投稿】 【推薦】 【上一條】 【回頁頂】 【下一條】 【關閉】
副刊

新聞專題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