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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楊智恆
黃茂林
簡介:黃茂林,早年零點詩社社員,現職書店店員,詩集《魚化石》獲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推薦獎,詩、小說、散文俱佳。近著散文集《假如,我在浴缸中沉沉睡下》。
有時候,從任何角度
都能瞧見愛與恨
憤怒變成勇氣
從任何角度的花邊新聞
都包含希望與絕望
可以是讚美,但又是詛咒
毫無羞恥,毫無條件被馴服
裁判早已退出爭鬥的範圍
個人的笑臉或冷漠恰巧收起
她們要製造一場美
把與生俱來的力量
灌注於被發現的每一部分
舉起的拳頭,擋住頭顱
後退隨時變成攻擊的動力
凌厲的眼神
把勝利視為一種「愛」的行為
把兇狠稱為健美
早已熟習的躲避
出其不意的後旋踢
飄移不定的影子
聽命於左右浮沉的肩膀
空氣中被抽回的腳尖
緊接轉換,單腳重心
向前邁進幾步(有人後退)
隱藏後著的揮拳、踢腿
獻給了預設的痛苦,獻給了
台外的驚呼和掌聲
獻給了喋喋不休的報道員
她們美妙的腿
在半空
互相纏住,攔住,或者
毫無理由到達
對方的肩、腰、腿
被另一種痛取代
倒地,周邊又讓一種無知的
歡樂佔有,後竄
她們收回的腿
像把入鞘的劍
沒有人能在這個國度
捕捉瞬間的意志,脆弱
側身、出擊、閃避
隨腰部、臀部的轉旋
全部傾囊奉獻
剛好繞過了悲觀、信仰
正義和寬恕
奇妙的人群悚然立身,可怕的安靜
倒下者痛苦的抽搐,從後而湧
更多的卻是別人的歡呼,喜而飲泣,擁抱
在不斷涵蓋,本身痛的意義
那倒下的終於也站起來
像讚美的石碑由廢墟中出現
雙方筆挺,立正,敬禮
勝利者的手被裁判舉起
連國歌,也容許這幾秒的淚水
填上了停頓的休止符
並超越了愛與恨
在這個被眼淚糊塗的國度
(問:新創線 答:黃茂林)
問:如果沒猜錯的話,詩作的靈感難不成來自奧運的跆拳比賽……
答:這首詩是奧運引起這一點關注,但最重要還是跆拳本身令我投入更多的思考。首先,我是關注女性與跆拳運動(這種運動比較暴力),它背後隱藏了很多值得思考和有趣的東西,而我用詩意去把它「補釘」起來期望變成另一種東西(另一種角色),比方說,比賽這種東西本身就非常有趣,雖然奧運促進和平,實則並沒有,到底甚麼是比賽的真正目的?
問:「每每利用詩意去補釘」,起碼在詩的語境入面,你想填補的是甚麼「缺憾」?
答:補釘的意思就是拼湊不同的東西,令它看起來更加豐富和複雜。本身並沒有缺憾,我意思是想更奇異一點(多點其他角度),那麼這種補釘就形成一種新的形式(即廣東話的潮或者叫創新)。
問:「女性」與「跆拳運動」,詩中似乎消抹了既定觀念中的女性形象……
答:表面上的確是。女性踏上世界的運動歷史既短,傳統女性優柔之美態,與比賽上的形象有強烈的對比,這也是吸引我探索的原因:到底這種轉變的意義在哪裡?她們可以扮演甚麼角色?愈想愈深就會愈有趣,而且有很多不同的東西引發出來,超出想像。
問:怎樣在詩中處理擂台上下的多重對立?
答:台上與台下本身是一種巧妙的對立關係,因為如果只有台上比賽,而沒有台下,一切就會失去意義,所以,冠軍的榮耀都是觀眾給予,那麼這場激烈的比賽,到底是誰賦予它更神聖的標準?個人?國家?歷史或比賽規則等?(有時運動員為這一點拚搏了大半生,他們怎樣投入這種意識中?)內在有很多東西值得玩味。
問:你怎樣看一場比賽中的群體和觀眾?
答:群體和觀眾是跆拳比賽產生出來,而比賽中大部分群體都會選擇自己喜愛的隊伍(國家?),他們參與通常凸顯出個人的情感(例如民族感),而這也是我詩中稍有諷刺的一點,因為比賽而把人類整體區分和分割,所以,運動是健美的表現或者追求和平,內在其實真的很虛假,但遊戲規則永遠充滿誘人的條件。
問:可否談談詩中「愛」和「歡樂」的成分?
答:愛應該更闊更廣,無聲無息,常伴身邊,所以詩中所提到的愛和觀樂只是諷刺,因為輸贏既帶來歡樂也帶來悲傷(並不是所有人同時感到愛和歡樂,因此基本上就不是愛和歡樂),所以,比賽中形形色色的愛和歡樂到底應該屬於甚麼?
問:如果詩是有如此表裡兩面,其實詩中的「比賽」、「歡呼」只是一些包裝和表演而已?
答:你講的沒錯,比賽和歡呼,是引起我們重新去思考的憩息處,它們增加了一些生動的東西:例如個人主觀情感等,因為歡呼往往很少顧及落敗那位,也就是說,在比賽最高的標準上,只能有歡呼(難道這才是人們追求的目標─歡樂和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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