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雨 北大美學博士生
往來京港,如無急事,都喜歡乘坐火車。
可能因為乘客流量少,往返京港的列車班次一般較疏,雙數日期由北京西站開出,單數日期由香港開出,每次只有1班,皆為午間出發。
算算旅程,24小時,說長不長,帶1本好書,就已不愁寂寞。何況看看風景,或者在搖搖晃晃中昏昏入夢,旅途就已過了一大半。偶爾和鄰座天南地北嘻笑閒聊,相逢何必曾相識,又一樂也。
由於價錢比坐飛機大為便宜,坐火車確是有閒人士的不錯選擇。一般來說,上下間隔的軟臥甚為舒適,四張床位形成廂房,每床有電視、掛衣等設備,把門關上,就是一個寧靜的空間。如果把門打開,過道有一列垂著白紗的明亮大窗,坐在過道的椅子上,窗外的景觀一覽無遺。若有餘力多付一些,包個有獨立洗手間設施的2人廂房,與好友同遊,豈不快哉。
靠己拚搏向前 生命才會豐富
記得第一回自己坐火車回港,帶了康德3大批判之一《判斷力批判》,以為路途上正好靜心閱讀,豈料一句也看不入腦,只好把目光移到窗外。對面床的是個女孩,見我沒有書看,借了一本張小嫻的小說給我。翻了幾翻,始終不是心中那杯茶。再看那女孩,真是甚麼都齊備:麵包、果汁、礦泉水、幾種即食湯杯、化妝品、面霜、護手霜、乾濕紙巾、枕巾、梳洗用品、最新型號的iPhone、iPod、幾本消閒書……總之目不暇給,一會兒弄點吃的,一會兒又蜷在被子中聽歌看電視,整個旅程被各種物質填得飽滿充實。回顧自己,出門總怕帶這帶那,以致兩手空空,不禁有點慚愧。
和女孩聊起來。她懷念在香港養的貓,那是一隻會嘆氣的貓。她一邊說一邊模仿貓嘆氣的神態和動作。我告訴她,我在北大遇見過一隻會笑的貓呢,她天真的臉龐露出驚訝的神色。慢慢女孩告訴我她的經歷:丈夫是個頗富有的商人,經常香港、北京、上海三地跑。她的生活就是陪陪丈夫和照顧一隻貓,時間多的是,坐火車容易消磨日辰。
女孩的話題總是圍繞著哪裡的壽司好吃、哪裡的時裝和iPod大減價,當然也離不開「我先生」幾個字,過不多久又會嬌聲嬌氣接電話。那張年輕而有點漠然的臉,幸福得就像一隻飽食無憂的貓,被主人寵愛著。陽光灑滿車廂,前面的路還很長。我真有點羡慕她,人生平坦如斯,走得那樣風平浪靜,一切都可以預見,已被承諾,這何嘗不是一種福份;另一方面又覺得有點遺憾──人生不就是一本耐人尋味、百感交集、越挖越深的書嗎?靠自己力量拚搏向前,不假他人,哭過傷過,跌過痛過,人才會成長,思想才會深刻,生命才會豐富啊!
一覺醒來,很快到站了。「再見啦!」女孩和我都居然感到有點依依不捨。24小時共處的時光,在人生中何其短暫,卻又留下點滴印記,哪怕一轉身,彼此又將成為天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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