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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2月17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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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日本女性何日可以登上相撲台?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8-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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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燕子

 1978年東京一位小學五年級的少女獲得「相撲東京區預賽」優勝獎,但由於相撲傳統女性不能登土俵,即相撲台,被取消參加國技館的決賽權。時任勞動省婦女青少年局女局長的森山真弓質問日本相撲協會伊勢之海、武隈兩位理事:為何女性不能登土俵?因為血污不淨問題嗎?如果日本出現了女首相或女官房長官,誰來發「內閣總理大臣獎盃」?二理事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1990年森山真的當上了官房長官,然而相撲協會還是堅拒她登土俵授獎。

維護傳統 女人禁制?

 2000年3月,日本全國相撲比賽春季大賽在大阪舉行。日本唯一的女知事太田房江應為優勝者登台頒獎,卻不料被日本相撲協會以「女人禁制」為名一口回絕。時年四十八歲的太田房江何許人也?她1975年畢業於日本最著名的東京大學,僅僅二十年後,出任岡山縣副知事,2000年當選為關西第一重鎮、日本第二大城市大阪府的知事,成為日本首位女知事,這在以男人為絕對中心的日本引起極大的反響,女知事上任後第一把火就是燒向日本相撲協會,要求按照慣例登土俵台向獲獎者授獎。太田房江說,她要的不僅是登台頒獎,而且是男女平等的權利。為什麼男人可以登土俵,女人不能?今天連拳擊、摔跤這樣血腥的競技都可以讓女人參與,相撲又何必如此偏狹、執著於舊制度呢?但是相撲協會連續兩年堅拒太田房江授獎。時津風理事長說:「日本相撲協會不會改變維護傳統文化的立場」。

 女劇作家內館牧子在《朝日新聞》上撰文堅決擁護相撲協會的英明決定,高呼「禁止女人登土俵是非常妥當的。」此姐認為,如果女性被剝奪選舉權、教育權、精神與肉體受到不公正待遇,當然算男女歧視。然而在傳統藝能、祭祀、儀禮、民俗等方面沒有必要強調男女平等,一口否認女性不能登土俵為男女歧視,而是缺乏必要性。因為傳統藝能、祭祀、儀典、民俗常常乖離一般現實社會的實態,並且認為相撲的「傳統與核心」會越來越游離於時代,沒有必要迎合時代的步伐而與時俱進。捷徑地進口「現代化與全球化」而丟失「核心」的傳統就不成為傳統了。內館的論調遭到太田與女性學者秋山洋子教授等人的強烈反駁,與內館展開一場唇槍舌劍的筆墨口水戰。

 女性主義者們認為,作為迎神敬神、祈求五穀豐收的宗教「聖域」的相撲場如今都並非日本人,而是外國大力士獨佔鰲頭,全球化的今天只有面向世界,相撲才成其為「國技」;況且女性授獎只是履行公務,並不觸及傳統的「核心」,貴乃橫綱引退後,人氣大跌,相撲界面臨「改革」問題,如果相撲協會考慮佔人口大半的女性的話,相撲也許可以成為新的商業契機,並且與奧運會掛鉤,獲得世界性人氣。此外,女性主義者們一個更加重要的依據是:《日本書紀》記載的歷史上第一次相撲比賽為女性。公元469年雄略天皇在位十三年時,一名木匠吹牛不上稅,自稱力氣天下無敵,於是天皇呼來幾名後宮女官,繫兜襠帶的女官與木匠當場比相撲,結果木匠失敗,差點被判死刑。

老調重彈「三不淨」

 然而內館不甘示弱,獨戰群英:一個男性天皇居然叫女官赤裸上身與男人比賽,這不是蔑視女性人權、性騷擾嗎?你們這幫傢伙不去燒掉《日本書紀》,還在這裡談什麼男女平等?此外那個時代還沒有設置土俵。

 保守派、改革派激烈的爭論提至國會,相撲協會出羽之海會長以自殺息事寧人,未遂。但是太田最終沒能登上土俵授獎,而由男性副知事代替。

 十幾年後,內館擔任了相撲協會橫綱審議會的首位女性委員,女性們以為日本相撲一千三百多年歷史上揚眉吐氣的時代到了,日本相撲的粉絲又多為女性,平時買菜打醬油都斤斤計較的日本女性卻捨得幾千甚至上萬日圓地搶購大相撲門票。然而,內館老姐再度不僅不為自己的同性施拳撐腰,還出版《女人為什麼不能登土俵?》,老調重彈日本傳統的女人「三不淨」調,即月經血穢稱為「赤不淨」,生小孩產穢為「白不淨」,死人為「黑不淨」,「神聖潔域」的土俵禁止女人的邏輯在於-產血-月經血-不淨,硬是與同性唱對台戲。一次一些來自大阪的婦女在東京都廳偶遇內館,對她頗不客氣,「喂,內館牧子鱉,我們是大阪人,你為什麼反對我們大阪女知事登土俵?你特意跑到大學裡去搞什麼宗教民俗學,就是為了找出更多的歪理反對女性登土俵吧,你腦子有病,如今是男女平等時代,你還幫男人搞男女歧視,二百五,有狠就擺出來看看!想跑,膽小鬼鱉」。內館見此陣勢趕緊溜之大吉。

宇宙大「道」 難逃規矩

 相撲在日本被譽為「國粹、國技」,古稱「素舞、相舞」,據說起源於中國的漢代,後傳入日本。不過,日本的《相撲略傳》則認為日本的相撲源流於「天手力雄命打開天巖之窗」為「相撲之義此為兆朕」,即天照大神時代,與日本的土著神道教息息相關,歷史更加淵源悠久。

 「土俵」由象徵二十八星宿的二十八個黏土砌成,直徑不到五米,中央為圓形,代表混沌初開,相撲比賽在「土俵」中央進行,「土俵」上有頂篷,被稱為「神明造物頂」。西北角懸掛代表玄武神的黑、東北角懸掛代表青龍神的藍、東南角懸掛代表朱雀神的紅、西南角懸掛代表白虎神的白四種異色彩布,表示春夏秋冬四季與四方神、四方天王結界,神與天王的靈魂寄宿在此。「土俵」被認為是俗界與神界的臨界點,日本民俗學上稱之為「裝置的結界」,象徵高潔而莊嚴的精神世界,被稱為「聖域」。

 外國人難以理解只繫寬大的腰帶和兜襠,幾個人工暴食飼養出來的肥頭闊耳、滿身肉砣的力士在土台上摔來捉去,覺得有失雅觀。其實,較之於拳擊與摔跤運動,相撲重精神,拋物慾、捨情念,講陰陽辯證法,注重儀禮,嚴守規矩,追求宇宙的大「道」,與其說是一種體育競技,不如說更接近祭神的宗教典儀。

 儘管太田們已經妥協到提出迎神送神儀式之後再登土俵,但是今天相撲協會仍然回答「不作考慮」。看來日本女性的胳膊一時還拗不過「傳統」這條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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