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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2月24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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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祥霆一個活化古琴的人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8-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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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梁小島 圖片來自「何鴻毅家族基金會」及網絡

 古琴發展,以唐代為盛,在數以萬計的唐琴中,屬皇家製品流傳至今的,不過20張,他就彈過11張。其中,又僅有4張被民間收藏,論音色品質以唐太宗第三子李亨繼位時用過的「九霄環佩」為最。距今1200多年的唐琴,現被本地企業家何作如收藏,卻無償借他參與各種大型演奏。

 白先勇推出青春版昆曲《玉簪記》,每到一處,必請他用「九霄環佩」做首場伴奏。

 他從事古琴即興演奏研究,卻堅持古琴的創作不容冒犯,哪怕挑戰的人是大導演吳宇森。

 他極力反對將古琴神秘化,「大家聽不懂,只能說明琴彈得不好,就像朗誦者不懂古文的斷句,聽者當然不會明白。」68歲的中國古琴演奏家、中央音樂學院教授李祥霆說。

 11月中,記者與李祥霆在香港大學馮平山博物館做訪問,他剛剛參加完青春版《玉簪記》在香港的首演,國寶級古琴「九霄環佩」也一併攜來。沒有貼身保鏢,也不用專人護送,琴主人何作如更在深圳忙於生意,李祥霆提著琴盒往身後不遠處的木茶几上輕輕一放,便無其他特別小心的舉動了。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與古琴獨處,但他也從沒有預料今生會與之結緣。

知琴人遇知音人

 2003年夏,「九霄環佩」突然現身北京嘉德拍賣行,說「突然」,是因為李祥霆上一次聽到此琴的消息,已經要追溯到上世紀50年代師從古琴大家吳景略老先生的時候,「他只是隨口一提,說上海吳姓人家有一把『九霄環佩』是真正的唐琴。」拍賣前,李祥霆看到報上廣告,想起了老師的話,但沒太在意。過不多久,他收到一位學生、時任瑞士駐華大使周鐸勉的電話,邀他去現場試琴。「他和拍賣行的老闆很熟,我過去一彈,發現這張琴高音位比低音還要寬厚,完全打破了聲學原理。」古琴後來被香港企業家何作如以總價約三百四十萬人民幣收為私藏,他以為與古琴緣分已盡,「倒是間或聽說有行家對古琴的評價不高,我就覺得很奇怪。」

 誰知第二年秋,何作如攜琴到北京辦文化沙龍,經人推薦,又找到李祥霆試琴。「琴送到我家,我一口氣彈了3個小時,就覺得這琴音越彈越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當天何作如捎話,可以留琴過夜,但國寶豈能隨便放於家中?

 李祥霆一口婉拒。「第二天何先生請吃晚飯,還特地找了一間茶藝館包間聽我彈琴,結果一曲一曲彈下來,他喜形於色,席間拿出收藏的百年普洱茶請大家。」

 琴聲為什麼會變好?「一是功力,一是方法,一是修養。」從此但凡有重要演出,何作如便慷慨借琴。「我是古琴的知音,何先生是我的知音。」

自製古琴入師門

 李祥霆生於東北,從小接觸戲曲,愛唱民歌、習唐詩和國畫。13歲學簫,到17歲才正式學古琴。拜師前,他聽熟了不少廣播裡播放過的古琴名曲,沒見過真琴,卻自己動手做出了第一具琴。把明話本《今古奇觀》裡對古琴的描述當成製作說明,以國畫裡的古琴為模型,拿當中醫的父親用過的木牌匾當原料,「小時候有位鄰居是個木匠,我常常看著他幹活,也沒覺得這手藝很難。」待他裝上二胡的琴弦撥了撥,憑著記憶,自編了指法,竟然可以彈出名曲《關山月》。

 50年代中,他決定向中央音樂學院民族器樂系系主任、琴學泰斗查阜西拜師。在自薦信中,他詳細地講述了自己的製琴經歷,很快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回信一開頭,查先生就說想全力支援我,然後問了幾個問題,問我的家境、個人愛好、對數學感不感興趣,因為學古琴會涉及到律學,要有數學底子。我那晚激動得基本沒睡覺。」

與《赤壁》不歡而散

 2003年,聯合國宣佈將古琴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李祥霆從新聞廣播裡知道了這件事,高興之餘,仍然有些不滿足,「宣傳得還是不夠,我家訂《北京日報》,上面關於這件事只寫了三句話,不到50個字。」更無法與同樣列入「非物質遺產」的昆曲相比。李祥霆說,古琴專業在學院裡屬於冷門,熱門的是古箏、琵琶和二胡,「中央音樂學院每年招生,這些專業都有二、三十人,但古琴今年招了4人,已經算最多了,往年一般2人或者乾脆沒有。」如今,古琴的文化地位和藝術價值被世界肯定,成為李祥霆為系裡爭取招生名額的重要理由。

 李祥霆說,古琴的入門並不難。在他的學生中,有不少業餘愛好者,還有外國人。有一位來自美國的博士生,論文研究李祥霆的古琴即興演奏,一年之後,可以用古琴彈奏《梅花三弄》、《流水》等名曲。「喜歡就可以學好,瘋狂就可學精。」所以,古琴並無神秘之處,而電影便是一個很好的推廣古琴的大眾媒體。李祥霆曾參與合作過的電影,著名的有《知音》(謝鐵驪、陳懷皚等,1981)和《秦頌》(周曉文,1996)。差一點,還有吳宇森的《赤壁》。

 「他(吳宇森)找到我,要我做一首曲子,讓周瑜彈奏的部分能表現出憂鬱、不安,輪到諸葛亮彈奏的時候,又要陽光,充滿了友善。我聽後說做不到,每一首曲子都只有一個固定的表現內容,不可能有兩種矛盾的思想同時出現。除非兩人在現場即興表演兩首曲子,形成對答的方式,但也不能彈到一半被對方打斷。這麼編劇的人,一定不懂音樂。」在場有秘書提醒,說吳導演也是編劇之一,李祥霆仍毫不客氣。「我不能說假話啊,人家要笑話我的。估計他(吳宇森)當時對我也不滿意。」

 合作的事情不了了之,等《赤壁》拍出來,諸葛亮通過與周瑜共同彈奏古琴從而說服對方的支持,成為了整部戲最關鍵的場面之一。「他們找人彈了《廣陵散》、《流水》的片段,再拿電腦組成、調整一下,結果什麼曲子都不是,完全是誤導觀眾。」李祥霆顯得有點著急。

即興演奏 傳統創新

 除了電影,李祥霆認為,綜合音樂會、獨奏音樂會也是讓大家認識古琴的好方式。他除了教書之外,還舉辦獨奏音樂會,數量不多,一年一次。其中,他的即興演奏最為人所知,不同於中國音樂中「即興」的傳統,他會要求演奏會的現場聽眾出「命題作文」。在美國演出的時候,曾有人出題,要他用古琴表現「狐狸追天鵝」和「三藩市飛機場」,似乎有意刁難。

 「狐狸是狡黠,但又是狩獵者,而天鵝是智慧的,但又是狩獵物件,我就將這兩種性靈的對比表現出來。而飛機場那個題目,我不會模擬飛機的起落升降,而是表現機場祥和、緊張有序的氣氛。」結果聽眾反應熱烈。美國唱片公司曾找他灌錄CD,用作音樂治療,他認為新世紀(New Age music)對古琴的推動很有幫助。

 他主張古琴與不同音樂及文化形式的合作,希望將來可以為太極拳錄製背景音樂CD,「如果是佛家需要,我也可以即興彈奏一兩個小時,都沒有問題。」在他眼裡,傳統是要傳承和創新,而非模仿與守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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