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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羊璧
一年將過去了。
這幾天，報紙上會回顧一年大事，選出十大新聞。二○○八年的大新聞太多了，被選入十大的，一定都曾是很熱門的話題。
除了回顧，人們還很想前瞻、預測，想預知新的一年是怎樣的一個年頭。占卜家們在這時候特別活躍，紛紛談論來年運程。香港是一個現代化的城市了，但是社會上的頭面人物到時還會去廟宇裡求一支籤，看看新年行甚麼運。市民們是很有興趣談論的。
這裡就來談談占卜。在中國，這有古老的歷史。古時候國君占卜，是一件鄭重的大事。由專業人員主持，有許多學問。古書《周禮》裡面有記載，讀來頗有趣。改天再談。
這裡想談的是一個記載在歷史上的求占故事。
故事記載在《左傳》上。見「僖公四年」那一段，回敘了晉獻公想立驪姬為夫人的事情。國君立夫人是一件大事，應該聽聽上天的意見，於是交給卜人去辦。又是卜，又是筮。（卜是燒灼龜甲，從裂紋中分辨吉凶；筮就是易經的方式，用蓍草求出卦象來定吉凶），結果兩者的結果，顯示不同，《左傳》上記：
「初晉獻公欲以驪姬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從筮。卜人曰：筮短龜長，不如從長。」
這個結果帶來了難題。龜卜的示兆不吉，不應該立驪姬，蓍筮的結果卻是吉。那應該聽從哪一個示兆呢？卜人有他的專業意見，認為龜卜的歷史較久長，蓍筮的歷史相對短，筮短龜長，應該從長，從卜。但是晉獻公太想立驪姬了，堅持「從筮」。
晉獻公本來已經有兒子，是太子申生。但立了年輕的驪姬後，又生下兒子奚齊。驪姬爭位，鬧出了宮闈悲劇。這種悲劇，在宮廷中時常發生。
在這件事上，龜卜不吉，靈驗。蓍筮卻是不靈了。這個故事透露出人們求占的一種心理，一方面想從占卜中求知吉凶，但是其實很希望占卜結果符合自己的意願。晉獻公在一吉一凶的占卜結果中，選擇了從吉。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願望。
同一件事，不同的求占方式，卻求出不同的結果。到底靈不靈？哪個靈？也太難說了。
吉凶其實不可能前定。以為冥冥之中，一切已經有定數，那是迷信。但是凡事有可能的發展規律可尋，如果掌握這些規律，掌握了實際的有關資料，那就多少可以預測。中國的易經流傳幾千年而不衰，在世界上也很受到重視，就因為易經雖然是占筮之書，但它不是強調一切前定，而是強調宇宙間一切有規律，有變化。一切事物都包括乾、坤，陰、陽兩個方面，互相影響。易經上，你占到哪個卦，說了吉凶，總要提示在甚麼條件下會轉化。晉獻公說「從筮」，其實可能沒有掌握到易卦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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