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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錦鵬的新片《用心跳》即將上演，18個演員，兩個時空，看得人頭昏腦脹。對著導演，我只好坦承：花很長時間都沒搞清楚哪個是哪個。 ■文：武俠 圖：高先
導演坦然地笑。五十多歲的創作人，遇上一班充滿活力的年青人，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令他無法不拍一齣這樣的電影。戲中的年輕人在陽光燦爛的校園裡載歌載舞，鏡頭外的關錦鵬似乎一臉滿足。
牯嶺街少年
問：聽說是因為在《長河》的音樂劇中，對這批年輕人產生感情而想拍他們？
答：是的。《長河》是余秋雨先生寫給他太太的劇本，他太太馬蘭是大陸黃梅調天后，雖說是音樂劇，卻有很多黃梅調的元素。這些學生是學西方音樂劇，被調派來時大家都不覺黃梅調和他們有甚麼關係，開始時有點遊離，排練時講手機、遲到。他們生於八九十年代，是獨生子女，你會看到很多不好的地方：自私、自我但卻脆弱。這和我當年家裡不太富裕，放學後要煮飯、照顧弟妹的年代很不同，但這不是他們的選擇，而是社會政策及父母過份溺愛。後來也看到他們轉變，當你明白這點，我覺得有責任去提醒他們。當然，我絕對相信是因有《長河》才有《用心跳》。
問：你將《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麻將》作為例子，也希望有類似碰撞？
答：當然。你看到他們的缺點，就會想起自己雖然作為大哥很辛苦，放學後要煮飯，但我得到很多東西。楊德昌當年都是五十多歲，和張震等接出火花，後來成為一輩子朋友。我現在也是他當年的歲數，感受到那種青春氣息真的是撲面而來，同他們繼續相處，何樂而不為？
十八個人的力度
問：這套戲的人物太多，認不出誰是誰，很難投入嗎？
答：這可能是群戲的一個問題，沒有一個很清晰的人物，像如花或者十二少。我一開始要拍這套戲時，已經很清楚是18個，不會是一套《胭脂扣》或者《阮玲玉》。有很多人都勸我，正如我拍《藍宇》時都一樣有很多人勸阻我，但這正是關錦鵬的個性，有點執著。我反而覺得《用心跳》代表一種團隊精神，有朋友建議到大陸宣傳時，一定要把18個人全部找出來，這樣才夠力度。如果只突出一兩個，步伐不齊整，便不是那回事了。
問：你不關心觀眾分不清角色？
答：這可能在觀眾中佔比例很多，但亦有觀眾很快放棄這樣去看，他們會將套戲分成是這個群體與另一個群體的碰撞，因為兩個群體的價值觀不同，也不停有很多前輩去提點他們。後來劉嘉玲的角色因為遲到而回不了過去，也帶出三師姐三十年代的一段情，這也有點觸動。
問：一個這麼多人的群戲，感情線是否必要？
答：我其實沒有想這麼多。上海小開追求女明星，似乎是一種很容易被人意會的東西。如果我想要在一個群戲中，重點描述某些東西，便要選擇最易被看白的橋段。例如有觀眾認為戴眼鏡男學生與喜歡哭的二師兄間，是否《藍宇》式的同志情懷？我相信男人間有單純的友情，但既然決定了二師兄是柔弱、感性、愛哭的男子，兩個男子在一起便會讓人想起同志情，這便讓觀眾自己去判斷。
把自己剖開
問：拍這部戲的你有沒有甚麼轉變？
答：《用心跳》對我來講，要怎樣拍我是很清楚。但沒想過去改變自己。拍跳舞，我不是要拍《芝加哥》，要的是一個校園氛圍，要跳跳紮的感覺，跳得是否好卻不打緊。如果要說轉變，我覺得我會更加直接一點：我很愛惜這班學生，希望可延續這種緣份，我知道他們能唱能跳，亦知道他們的能力能去到哪裡，便希望將他們的潛能呈現。從96年的《男生女相》到《藍宇》，我會更加直接……如果說一個導演去到某個程度是要「剖開」，我不介意自己越來越被「剖開」。
問：是不再花巧？
答：我提醒自己是。某程度，我覺得自己有時是自我沉溺。像《有時跳舞》，包括整個敘事方式，現在回頭看，我都用了一個很沉溺的方式去處理。但這是沒得後悔，不做也都做了。曾幾何時我這樣沉溺過，這種東西便不應再在我思維中出現。既然我說要將自己剖開，便不能走回頭路。但「剖開」是一種內在東西，外在的呈現我仍然是浪漫，或婉約的。我和侯孝賢導演都很喜歡日本導演小津安二郎，小津一生人都在拍一個日本戰後的家庭倫理關係，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等。我和侯孝賢談的時候，提到小津肯定將很多自己的親人關係投放戲中，這也是一種剖開，但小津是有距離的，這正正使他不會自我沉溺。這種距離便是小津的一種手段。侯孝賢送了八個字給我：既遠且近，既近且遠。
問：關心觀眾的反應嗎？
答：我當然關心。但關心不代表你只能接受好聽的東西。一個創作者同時要面對一部電影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這種關心是你要有個準備，你同時會聽到好與不好的話。
問：將來的戲會如何表現給觀眾看？
答：無論是《牡丹亭》或者其他構思中的計劃，都沒有一套像《用心跳》一樣人物眾多。《用心跳》拍完便拍完了，我沒得後悔，那個時候的青春氣息撲面而來，有機會和裡面的學生變成一輩子的朋友，都是在這部戲得到的。但我知道一來客觀條件上我沒機會再拍一部《用心跳》，二來其他的計劃，《牡丹亭》也好，新的改編自小說的計劃也好，我都希望可以快點開工。《用心跳》我是好好地玩了一把，而且坦蕩蕩地玩了一把。接著下來，我相信《牡丹亭》或者其他計劃，我都會是坦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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