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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12月24日,陶鑄追悼會在北京舉行,陶鑄被平反。 網上圖片
——陶鑄女兒與父親的生離死別
在和父母親短短一個月的相聚之後,我接到工作分配通知,隻身前往東北一所軍隊醫院任職。離家那天,我沒有跟父親告別,我怕見他,我知道自己肯定會哭。沒想到,這會成為我永生的遺憾,因為這一別竟然是和父親的永別。父親去世以後,我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看到他在《國家與革命》這本書上密密麻麻批了很多字,最後一句是:「9月13日,女兒離家之日。」說明他已經知道我要走了,那一晚上通宵沒有睡。
父親明知患了不治之症,仍然保持著強烈的求生慾望。他對母親說:「我不能死,特別是這個時候,不應該死!」但是這個時候,中央以「加強戰備,防止敵人突然襲擊」為名,調動全軍進入緊急戰備狀態,同時根據毛澤東關於「中央領導同志都集中在北京不好,一顆原子彈就會炸死很多人,應該分散些,一些老同志可以疏散到外地去。」的指示,把當時許多被打倒和半打倒的老帥送到外地。
丈夫或女兒 母親艱難抉擇
父親被疏散到合肥之前,母親接到指示,讓她或者隨父親一起南下,但從此不得與我有任何聯繫;或者選擇永遠地離開父親,還能和我保持聯絡。母親跟父親商量,父親說:「你還是跟亮亮去吧,我們就這麼一個女兒,你跟著我也幫不了什麼忙。」就這樣,他們決定讓父親一個人去合肥。當時他們都知道這是生離死別,是最後一面。
父親跟母親說:「你告訴亮亮,我對不起她,讓她跟我受委屈了,但她要知道,爸爸在歷史上是清白的,是對得起她的。」他要了我媽的相片、我的相片、我兒子的相片,拿紙包起來,揣在貼身的內衣口袋。父親說:「我帶上相片,就能感覺到跟你們在一起了。」打了一支杜冷丁,他就上路了。
南下聞死訊 不得見遺體
到了南邊,我們住在招待所,廣州軍區的人奉命通知我們,說陶鑄死了。母親當時很鎮定,沒有流露一點痛苦的表情,只問:「那我們能去看看嗎?」他們說:「不行。」我忍不住了,衝到廁所裡哭,待在廁所裡不敢出來,因為不敢當他們的面哭,否則又會被說跟陶鑄劃不清界線。後來聽105醫院的醫生說,父親去世前直喊我的名字,說:「讓我女兒來。」
我做夢老夢見父親,可是很奇怪,在夢裡兩人總是碰不到一起。我很想告訴父親,他的冤案已經得到平反昭雪,他當年許許多多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今天都實現了,他當年所有困擾的問題現在都解決了。曾經讓他操心、讓他痛苦的所有一切現在都不存在了。(四之四,完) ■摘自《我的父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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