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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張彥(站左1)在昆明大觀園合影,美國朋友迪克(坐左1)和海曼(站左2)也在其中。
歷經10年拍攝的紀錄片《飛虎奇緣:一個中國記者和他的美國朋友們》(後簡稱《飛虎奇緣》),講述上世紀解放前的中國記者張彥與美國「飛虎隊」隊員們之間的綿長友誼,跨地域,跨時代,跨文化,期間的離散、重聚、故去以及代際的延綿,使其成為中國從解放至成立再到開放的現代史縮影。
印尼華僑陳德福至今仍記得,上世紀80年代初第一次聽到張彥的故事時的那種熱血賁張。從此,以拍紀錄片為志業的他,人生也與故事裡面的主人公們交織在一起。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梁小島
一個月前,陳德福以總策劃及總編導的身份,攜《飛虎奇緣》亮相香港中文大學學術大廳。在場多為白髮蒼蒼的愛國僑民,作為見證和關心中國內地60年來的發展和變化,對片中的革命情懷以及戰友般的跨國友情,感同身受;而對於導演不惜耗盡所有積蓄、十幾年的堅持的感佩,更有一些人留下眼淚。
該片的中文版共分4集,於2010年完成後獲得了該年中國西安國際民間影像節二等獎,並開始在中國內地各大高校以及中國歐美同學會、僑界舉辦的觀摩會上放映,反應強烈。
「這個故事有兩樣東西打動了我。一個是張彥先生從事新聞報道工作的60年,真正是和祖國同呼吸、共命運;另一個是張彥先生與美國飛虎隊員們之間持續了60多年的友誼。現在,這種友誼又傳到了第二代。」陳德福對專訪記者說。
戰火中的兄弟
前《人民日報》首任駐美記者張彥的個人際遇本身,就是一部傳奇之書。作為抗日時期西南聯大中文系的高材生,張彥因為共青團員的身份,需要接觸當時駐紮昆明的美國「飛虎隊」隊員。本來,兩周一次和美國大兵們的聚會是出於組織上的安排。在聚會中,這群陽光的美國小伙子們,除了分享食物,也講述自己的家庭生活,令張彥印象深刻。隨著抗戰局勢的變化,地下黨組織得知日軍將突襲昆明,是張彥將轉移的指令傳達給飛虎隊員,並由此和他們展開了友誼。
之後的聚會活動逐漸變成了並肩作戰。1945年,張彥及其同學更與飛虎隊隊員們一起,將毛澤東發表的《論聯合政府》翻譯成英文,再由這些飛虎隊隊員們以寄家書的形式寄往美國,讓外界了解中國的戰局。而張彥的際遇,也因為這篇英文版的論文而發生變化:他甚至收到來自美國軍隊的邀請,為美國士兵作一場中國現狀的演講。也因此,張彥引起了國民黨的注意,多次使用英文名才得以擺脫追查。
由此,張彥越來越明白新聞工作的重要意義,明白用外國人聽得懂的語言,把中國的情況介紹出去。從解放前的《新華周刊》到新中國後的《今日中國》,他成為一線記者,曾參與開國大典、第一屆政協會議等重大歷史事件的報道工作。然而,和美國飛虎隊之間的友情,卻成為「文革」期間被控訴的罪狀。
當張彥在農村下放改造時,他不知道他的美國朋友們海曼和迪克,千里迢迢地來到中國,四處尋找他的下落,結果當然找不到,兩人只能憂傷得離開。這一別,就是二十多年。直到1979年,剛從農村回到城市不久的張彥,突然被任命為《人民日報》駐美記者。而就在他抵達美國的當天,他的房間裡就悄悄地放滿了鮮花。是飛虎隊朋友們送來的花!
鏡頭中已是耄耋老人的張彥,每每回憶起尋找音訊的失落和苦悶,重聚時的難捨難分,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眼淚噴湧而出,令觀者動容。
為紀錄片狂
陳德福現在的頭髮也有些花白。當年他在休斯敦出席美中人民友好協會全國代表大會時,聽到了張彥的故事,就覺得他一直渴望的題材終於找到了!那時他30多歲,照片裡,是一個小個子、皮膚有些黝黑的書生。為了拍這部紀錄片,他不得不在美國以做翻譯員為生,拍攝十多年間往返中美30多次。沒有任何資助,跟蹤採訪張彥,同時做了大量資料收集工作。回想一路走來,陳德福覺得自己簡直是為紀錄片而生。
在印尼雅加達接受中文教育的陳德福很早就知道,回到中國並服務中國是他的最終目標。1957年他考入天津南開大學英文系,希望將來從事對外宣傳方面的工作,「畢業的時候,中央新聞紀錄電影製片廠過來要人,偏偏就選上了我。」他欣喜若狂。
對紀錄片的認識,來自於他小學時班主任的影響,「那時老師在課堂上給我們播放紀錄片《一定要把秦淮河修好》甚麼的,印象特別深刻。」他為了喜愛的工作廢寢忘食,在「文革」期間,所有文化活動和項目都被迫暫停,惟有新聞作為政治宣傳的重要渠道沒有關閉,正好讓陳德福練下了扎實的技術。
也是因為在電影廠的工作,陳德福認識了後來建議他去美國深造的外國專家們。「那時覺得我們的紀錄片還是拍得很生硬,我決定去美國考察學習。」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進入紐約大學攻讀電影,「70、80年代的美國,極少看到能真實反映中國現狀的紀錄片和新聞報道,我覺得我有責任去拍。」直到他聽說了張彥的故事。
續寫飛虎精神
「張彥先生本人很快就同意我拍攝,但我面臨的困難也很多。一個是經費問題,另一個是看著當事人一個一個離開,張彥先生還曾中風一次。我覺得時間緊迫,而內容似乎也在不斷增加。」選擇翻譯工作是為了時間更彈性。除了中英翻譯,陳德福還作印尼語與英文翻譯,「剛開始中國留學生還不多,現在翻譯就越掙越少。」中間數度因為資金不夠而被迫停止,陳德福沒有放棄,最後製作費用的10萬美元,都是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他也為張彥與美國朋友的深沉友誼感動不已,「記得有次張彥在美國,因為一次沒帶電話出門參加朋友聚會而晚回旅店,讓朋友貝爾很擔心。晚上再次見到張彥時,貝爾大怒,說已經去報警,並四處打聽附近醫院的情況。張彥說,他從沒有見過貝爾那麼生氣,而且是為了他。」
現在,陳德福還要繼續拍飛虎隊的續集,目前正在做電影的英文版,「張彥先生89歲了,他的下一代和飛虎隊家庭之間繼續延續著這種友誼,這是飛虎精神代代相傳。」這次他想好了,他會以房車流動拍攝的形式進行,「這樣也有了商業資助的可能,也許會順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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