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悟——從達蘭薩拉歸來》
記者:扼殺生命是與佛教教義背道而馳的,這連我們佛門外的人都清楚。你做了那麼多年僧人,如此輕易地脫掉袈裟,你不感到痛苦嗎?
加措:我現在當然感到很痛苦。但當時卻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儘管心裡也有過不舒服。
現在我明白了,這麼做違背了自己追求的佛法精神,充當了那些搞陰謀的人的犧牲品。
記者:經師與你共同生活十幾年,在接過你脫下的袈裟時該多麼難過呀!
加措:是的。但經師在我面前沒有流露出更多的傷心。而是反覆囑咐我:「自殺的人絕大多數是兩種情況,一種是仇恨憤怒地死,一種是悲傷絕望地死。你千萬不要抱著無名的仇恨和憤怒而死,因為你對共產黨和漢人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否則,你要轉世就不會順利。一定要平衡你的心理,要達到死而瞑目的境界。這些話,不管到什麼時候你一定要記住。」
這是經師對我的最後的幫助了,也是他對我離開人世前的指引和教誨。人的靈魂是可以輪迴的,死後將要投往不同的來生,有好的,也有不好的。經師希望我在去往輪迴的路上能有一個好的來生。
這就是我與經師的最後一次見面。
致電與經師訣別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要出發去尼泊爾了,我並沒有告訴經師自己什麼時候走,我只想悄悄地離去,不想看到他在分手時的痛苦。
我隔著窗子看見經師正在洗臉,我跪下來面對著經師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三個頭。然後,沒和他說一句話就悄悄地離開了。
到達尼泊爾的那天晚上,我給經師掛了個電話。我強打著精神說:「經師,我已到尼泊爾了。」
經師在電話裡對我說:「我知道你會來電話的,我正在等你的電話。」說完這話,我聽出他已經哭了。
經師顫抖著對我說:「你到尼泊爾了嗎?可是這沒什麼值得我高興的,你已經開始走向邪路了,難道你自己能夠高興得起來嗎?」
我說:「經師,您別難過了。反正我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今天這個電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通話。希望您回寺廟的時候路上注意安全,火車上特別擁擠,別為了省錢買站票,請您一定買張坐票回去。」
當我掛上電話的那一刻,我知道這就是我們的訣別了。
四處奔走找「麻煩」
在採訪加措的時候,他給我的感覺始終是一個表情豐富、爽快開朗的人,甚至常常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藏族人天生的幾分幽默。但這一次,這個常常面帶笑容的漢子說著說著流下了眼淚,竟一時無語。這讓記者的心中也泛起難以抑制的酸澀。試問人世間誰無父母親人?試問天下誰願斷腸別離?是誰製造了這師徒痛哭、生離死別的揪心場面呢?又有誰該為這奪人信仰、扒人袈裟的一幕來負責呢?
記者:後來還有經師的消息嗎?
加措:到尼泊爾後,與「德松勒空」的領導仲窮.歐珠見面時,我知道我的經師還在為我的事四處奔走呼救。為了保護經師,也為了不影響他的修行佛法,我沒有告訴他們我和經師聯繫過。
在尼泊爾期間格桑其美也對我說過:「最近你的經師因為你的事情總在達蘭薩拉那邊找『藏政府』的麻煩,你最好給他去個電話,讓他不要再管你的事情了。」 (連載52) ■ 作者:肖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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