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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王闊海書藝感言
【作者】李 鐸
藝術繼承難,創新尤難。王闊海以高標獨舉之創新精神而飲譽於時,其新漢畫以壯闊之意境、飛動之體勢、古雅之格調而新人耳目,震人心魄。國畫家所畫者為綜合素養,技法不精,則無肉;書法不佳,則無骨;詩文不雅,則無魂。當代畫壇「大師」如雲,而詩書畫兼工者寥寥。闊海則不然,披蘭佩芷,抱玉懷珠,為人率真而坦誠,以勤於補課之精神為畫、為書、為詩,數十年孜孜以求,神交前哲,自出機抒。
闊海之書能整體推進,潛心研習,各體皆能,以楷、行、隸、草、簡為最,多蘊先秦英氣、漢魏風骨、晉唐氣象、宋元格調。觀其所作,字態飽滿,意象豐潤,氣息貫通。楷書不精,而求行草有所突破,猶癡人之說夢也。蘇軾云:「書法備於正書,溢而為行草。未能正書,而能行草,猶未嘗莊語,而輒放言,無足道也。」闊海之真楷頗見功力,讀其《文心雕龍.知音》《序志》等長卷立軸,剛健婀娜,蕭散俊朗,清寧澹遠,禪意盎然,蓋知基高台厚、真氣內斂也。其隸書取法甚高,於《石門頌》之高古蒼茫,《張猛龍》之險峻靈秀,《張黑女》之疏朗樸茂能精嚼細咽,消化汲收,又從簡牘中汲取豐富營養,觀其多幅畫作之隸書題款朗現清秀古雅、遒勁俊逸之美感特徵。闊海於行草用功甚深,因其慣用長鋒勾勒人物,多用長鋒羊毫而掌控自如,心不厭精,手不忘熟,蕭散流美,翰逸神飛,於不經意之書寫中常與何紹基邂逅,書法之靈氣能將王鐸之荒幻瑰奇、雄秀險絕與何紹基之高雅古淡、蒼秀空靈融合為一,漲墨與飛白相映,拙樸與清雅齊飛,時而謹嚴,時而疏宕,時而飛動,時而靜謐,自由馳騁,神行於虛。
闊海以藝修身,以書悟道。書法之修煉,亦心性之修煉、法度之體悟也。古人云:文以載道。就書法而言,書以悟道也,闊海以書作為修身養性之手段而取法萬殊,裁為一象,從形而下之技悟入形而上之道,故其境界自高。當今之世,人心浮躁,節奏之快,前所未有,人之趨俗至極也。至若文革之浩劫,傳統文化之斷代,高雅文化之缺失,三俗文化之橫流亦近至極也。書法之道欲得古人之品格,聖賢之修為,方可運斤成風,思與境偕,非修大寧靜心,焉能至此?闊海心契老莊清靜無為之道,心遊姑射,思出物表,揮翰超塵,離箋入俗,能入能出,與天地參。至若點畫挑u之到位,撇捺橫豎之往返,結字態勢之奇正,聚散鬆緊之渾成,以期盡入道解。無逞強霸悍之姿,無矯揉造作之態,慷慨以任氣,磊落以使才,振筆直遂,煙雲滿紙。
闊海深入傳統,獨見性靈,書風與畫境忻合為一。李苦禪論畫家之書云:「字為畫所用,畫為字所融,字如其畫,畫如其字,自有一番獨特風貌。」畫家之書既重功力,尤重性靈,書畫融合,戛戛乎難哉。清人張式云:「要知書畫之理,玄玄妙妙,純是化機。」所謂「化機」也者,意境融和之謂也。繪事立象以盡意,所立之象非惟物象也,畫面之一勾一皴、一字一印,無不為其象也,茪@絲塵土,便非佳品。畫家之書,既須追躡載體之情感運動,又須點化畫幅之意蘊,如此方臻高致。闊海豐情多才,精思善悟,精於畫,耽於詩,妙於書,觀其所作,書畫交融,其楷隸與高華淡遠之境偕,其行狎與飄逸靈動之韻齊,其大草與縱恣壯浪之勢合,讀其畫而想見其人,良有以也。近年以來,闊海於大草又闢新境,豪蕩清俊,蕭散虛靈,與巨幅長卷呈化機之妙,侶覺斯而友右任,追旭素而尚青藤,唯意所之,唯情所至,中側兼施,化線為點,生生之氣仿佛衝破字距行間之束縛,騰挪跳蕩,元氣淋漓,饒有奔蛇走虺、風興雨作之勢,豪情逸氣,傾瀉無餘,抒情高潮,跌宕起伏,寫心,寫意,寫情,寫志,靈心湛發,壯彩煙高。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詩如是,書亦如是,一藝之成,當付畢生心血,闊海勉乎哉。
王闊海新漢畫藝術簡介
王闊海(原名王克海),1952年出生於山東招遠市,1970年入伍,1989年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國畫系,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央國家機關美術家協會主席,中央國家機關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中國畫學會理事,中國工筆畫學會常務理事。第二炮兵政治部創作室專職畫家,國家一級美術師。全軍高級職稱評委,中國人民解放軍書畫藝術研究院藝術委員、二炮分院副院長,中國漢畫藝術研究院院長,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書畫創作高級研修班導師。
再說大家氣象 --致闊海
客有問何謂藝術之氣象?何謂小家氣象?何謂大家氣象?大師與巨匠之氣象又若何?
氣象者:簡言之即為氣。人之吐納,氣也;心靈之吐納,亦氣也。藝術之氣象,當指心靈,而非物質。唯人之聖凡雅俗,千差萬別,其所吐納,固自不同。凡刻紅剪翠,雕蟲小技,津津於一得之見,其所為作,僅聊供耳目之娛,其於人之心靈徒增堵塞者,此小家氣象耳。凡遣雲使月,技精屠龍,恢恢乎萬物羅胸,其所為作,豈徒官感之快可限?讀者心旌必為動搖者,此大家氣象也。至於大師,則軍中之統帥、文章之司命也。藝進乎道,思盡波濤、悲滿潭壑,故其氣象大方無隅,不可端倪,每觀其作內心之淨化非言語可形容者。更上巨匠,則孟子所謂「五百年必有王者興」者也,與天地精神相往還,所求理中之理,所索象外之象,其作品之感人宛若梵音法鼓、教堂鐘聲,心歸於寂,意歸於淡,似日月星辰之巡天,江河流泉之行地,無一處不圓融,無一處茞疙鞢A藝至於斯,可謂化境矣。最上魔鬼,五百年未必一見,人文肇始以至於今仍付闕如,茲不欲置喙矣。
客又問:則闊海之氣象若何?十翼每觀其人,慧而憨、智而直,凡所陳詞,皆為心跡,略無遮攔,落落大丈夫也。復觀其畫,則吞吐大荒、心遊萬仞,非小名家之小吐納也。凡此種種皆與上述對大家氣象之剖析諳合,恣肆之筆來自膽識、浩瀚之情陶於胸懷,關西大漢掄鐵板唱大江東去,固當代畫壇之豪傑也。
十翼觀夫闊海之素描,盡精微、致廣大,駸駸與俄羅斯大師斐遜爭驅,故知闊海之放筆縱橫,自有扎實根基。所作速寫,尤能將稍縱即逝之印象於聊聊簡筆中透露,非才氣過人者,未可臻此。闊海是大寫意高手,追其緣由,蓋知基厚而台高,識廣而見深,非淺學者可夢見。
中國畫六法之說,古人述之詳矣,然終不得其要領者,以論之者皆非大手筆之實踐家。以余之見,六法中僅須具氣韻生動與骨法用筆兩條,其它四法皆在其中。象形、賦彩、位置,皆氣韻生動所必具之條件,移模則畫家末事。而無骨法用筆,象無以立,神將焉托?氣韻何來?闊海之畫,氣韻生動,自不待言,而其用筆跌宕雄健、腕力過人,故其畫每有震撼力在。觀者於畫前所以難以移步者,以其內蘊豐厚而筆墨迷人也。闊海既為行伍中人,故其遊目騁懷往往重犖犖大者,軍人之作風在風馳電掣、勢不可擋,而其膽識雖王羲之之筆陣圖無以過。總之,在氣韻與骨法兩方面,我們對闊海都毫無值得懷疑處。
近年來闊海提倡「新漢畫藝術」,在他的一篇滔滔說詞中我曾讀到他分析新漢畫藝術之六大特徵。我是詩人,有詩人之性,以為他談得未免沉重。我看以闊海的性格:氣盛、強悍、憨直,對他的新漢畫最簡捷的解釋是借漢代之杯斝,滿斟個性化的美酒,以澆自己的塊壘,鬥酒十千恣歡謔,這才是真正的闊海。有李存葆兄激賞闊海的文章在前,我續貂是必然的了,不過對李文闊畫,我都有求全之毀如下:
李文講苟闊海在生意場和戰場,前者必蝕本,後者則敗績,都是不確的猜想,聽其言而觀其行,人焉廋哉,闊海任在什麼領域都會縱橫馳騁,譬如帶一個排的衝鋒隊,他絕對是身先士卒的「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的勇士,至於是否能運籌帷幄,那則懸疑。於是聯想到闊海的畫,闊海的確有莊子「時恣縱而不儻」的品格,但是那「弘大而辟,深閎而肆」的境界則應該是闊海的終極目標。那時的畫則會如曹孟德之詩:「水何澹澹」,不要永遠波濤澒洞,這就是我希望於闊海的:縱橫之氣外,更增沖融之氣;恣肆之外,更有內斂。我們期予闊海的不只是立馬橫刀的孤膽英雄,而是一位從容的將帥,到那時,我們則稱他大師。
范曾壬午仲夏於北京碧水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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