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江蘇常州市金壇區新聞中心副主任王玉華的最新攝影作品集《抗戰老兵》，70位年近百歲的抗戰老兵肖像，猶如一尊尊銅鑄鐵打的塑像，或激昂，或憤慨；或意氣風發，或沉靜如水，每一個表情都浸入已被時光覆蓋的歷史中。中國攝影家協會副主席李舸表示，王玉華以他幾十年積澱的攝影功底和對人像攝影的獨到見解，達到了「用最平凡的人物，樹最偉岸的豐碑」的創作境界。■香港文匯報記者 陳旻 南京報道
今年54歲的王玉華是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江蘇省新聞攝影學會理事。他的攝影鏡頭對準抗戰老兵，卻並非忽發奇想。
抗日戰爭期間，在金壇茅山抗日根據地，有5,000餘名金壇籍新四軍戰士在這一帶與日軍開展游擊戰。每年春節前，王玉華在陪同領導看望抗戰老兵時，那些滿頭華髮、風燭殘年的老兵們，在回憶抗戰歷史時那情難自禁的動情敘述，令王玉華心靈震撼。而老兵們言辭神情中所透露出的「不怕死亡，怕被遺忘」的心態，更令王玉華難以釋懷。
金壇5000老兵僅剩70人
王玉華說：「這些抗戰老兵們的一生凝聚着榮耀與艱辛，他們從未去刻意書寫歷史，他們本身就是歷史。」作為一名攝影記者，他認為自己有責任為他們留下最後的影像記憶。
2014年4月，王玉華着手對金壇市本土和外籍在金壇離退休的抗戰老兵，進行查閱資料、調查摸底，發現當地5,000餘名抗戰老兵只剩下70名。王玉華立即制訂採訪計劃，用一年多時間，利用工作之餘和節假日，赴農村、社區、醫院和養老院，逐一對抗戰老兵進行攝影採訪，欲從老兵們身上留住歷史的記憶。
翻看着《抗戰老兵》，緊閉的嘴唇，刀刻般的臉龐，和標準的軍禮，95歲的老兵丁炳生在王玉華的鏡頭裡分明就是一尊鐵骨雕像。老人深邃的眸光中似乎還飄動着戰場的硝煙，他曾經是機槍手，機智勇猛，身經百戰，殺敵無數。這一幅幅老兵黑白肖像，宛如一幀幀沉寂的歷史，瞬間被生動活化。
王玉華表示，之所以最終選擇以肖像的獨特「紀實語言」來拍攝記錄抗戰老兵，是因為他贊同美國著名攝影家安塞爾．亞當斯的觀點，即「人像照片的靜態最為理想，處於安靜狀態的頭部幾乎和雕塑一樣美。」
黑白肖像定格老兵風骨
而確定「黑白」，王玉華認為，在人像攝影中，色彩有時候真的很「多餘」。去除圖片的顏色之後，黑白影像更能表現出歷史感與滄桑感。人們透過簡潔的黑白圖片中人物的眼神、表情等細節觸摸人物的內心，會有更豐富的視覺感受。
王玉華說：「老兵是我畫面的中心，我更關注老兵在回望歷史時的瞬間情感流露」。不打燈光，不擺拍，不設置場景，王玉華選擇用自然光、自然場景拍攝老兵們。
為了選準老兵每一個鏡頭，拍好每一張照片，王玉華總要琢磨很長時間。他說：「先交流，後拍照，決不擺好照相姿勢，做到擺中抓，決不抓中擺，講人性，不折騰，耐心等待他們情緒放鬆，遠離鏡頭感，狀態完全自然時，我才按動快門。」
2014年9月2日，在金壇市第三人民醫院採訪91歲抗戰老兵孫春林時，陷入回憶的老人，繪聲繪色地回憶當年日軍軍官在魚塘釣魚玩樂，他乘「鬼子」不注意時，機智地奪走軍刀；又一次，他帶上5公斤炸藥炸毀駐守在朱林的日軍碉堡，10多個「鬼子」被炸得飛上天，還繳獲兩挺機槍等武器彈藥，被戰友們稱為「小老虎」。說起當年的抗戰情形，老人眉飛色舞，滔滔不絕。這時，王玉華的相機快門像機關槍掃射，不停地「卡嚓卡嚓」，直到滿意地捕捉到孫春林最細微的表情和眼神。
王玉華說，在拍攝時，老兵的眼神對他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元素，「眼睛能夠顯示出被攝者的情緒和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