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仁發《五王醉歸圖卷》12月4日晚開槌的北京保利秋拍「中國古代書畫夜場」中，元代官員、水利家、畫家任仁發的畫作《五王醉歸圖卷》，最終以逾三億元人民幣成交。拍賣行表示，該作品成交價創下今年中國藝術品在全球的最高成交紀錄。■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夢薇
《五王醉歸圖卷》為宋代紙本畫作，設色繪製，縱35.5厘米，橫212.5厘米，清宮舊藏。畫中所繪的是登基之前的唐明皇李隆基與他的四個兄弟：宋王李憲、申王李撝、岐王李範、薛王李業出遊飲酒，醉後騎馬回家的情景。
根據唐朝《明皇雜錄》中的記載，五王年少時感情和睦，常宴飲，或鬥雞打獵。按照古代皇帝繼承制，繼承唐睿宗帝位的應當是嫡長子、玄宗的哥哥李憲。但是，李隆基功勳卓著。睿宗想立李隆基為太子，卻不合舊禮，想立李憲又有所猶豫。此時的李憲深明義理，主動放棄太子之位。玄宗感念哥哥義舉，繼位以後，在興慶宮裡專門為他們弟兄修建了花萼相輝樓，他攜弟兄們時時登臨，一同奏樂坐敘，一起吃飯、喝酒、下棋，贈金銀絲帛取樂。
任仁發的「馬」
畫者通過對人物行為的刻畫讓畫面散發出暖暖的帝王兄弟情，畫中共有五個王爺，四個侍從，九匹馬。其中穿深紅色衣服的是玄宗，他所騎的是「照夜白」，在玄宗後面的是身着淡黃衣，騎「烏騅馬」、面部醉紅的宋王，接着是顧前後盼，騎「玉花驄」的岐王和騎「黃驄驃」的薛王李業，需要侍從服侍、伏鞍欲吐的申王，騎的是「驃九花虯」。侍從挽着袖子，一邊照料身旁醉得坐不住的王，一邊還要回頭問後邊那位能否撐得住。
畫中五王都各自騎馬，任仁發的畫馬圖幾乎描繪的是當時進貢朝廷的外國良駒，色彩艷麗，雄健肥碩，故而，他所畫的馬深受元朝皇帝的喜愛。畫中對「玉花驄」和「照夜白」的刻畫，並未像史料記載一樣，完全按照唐玄宗登基的時間去描繪，而是他為了突出這兩匹馬的特徵從而顯現出唐玄宗特殊的身份。可以說在此幀畫作中，除了人物，馬是畫家用心雕琢的另外一組主人公。元代初期為了不觸及蒙古人敏感的政治話題，書畫界盛行一股復古思潮，即捨棄南宋而直接入晉、唐，任仁發也是其中之一。任仁發畫的馬，直接師承唐代韓幹和北宋李公麟的畫風，馬匹肥壯體健，採用均細圓勁的鐵線勾勒，淡彩暈染，畫面中除人、馬以外沒有任何背景陪襯，完全遵循了唐代畫馬的風格。任仁發非常擅長繪畫人物和馬，但與以往畫家畫馬不同，他畫馬實則是畫人，同時也反映出自己的政治主張。
任仁發常通過馬的隱喻，揭示官場的種種臃腫與腐敗，尤以《二馬圖》最具代表性。任仁發曾為《二馬圖》寫過大段題記，對肥瘦二馬作了一番議論：「世之士大夫，廉濫不同，而肥瘠系焉。能瘠一身而肥一國，不失其為廉；苟肥一己而瘠萬民，豈不貽污濫之恥歟！按圖索驥，得不愧於心乎？」 《二馬圖》的畫法非常簡單，並排畫了一肥一瘦兩匹馬，沒有任何背景陪襯，右邊那匹棕白相間的花馬，膘肥肉厚，神采煥發。它踏着輕快的碎步，尾巴揚起飄動，一副養尊處優、自在得意的樣子。左邊那匹棕色瘦馬，畫家用曲線，突出馬的骨瘦如柴。瘦馬的條條肋骨清晰可見，它低着頭，步履蹣跚，尾巴捲縮着，一副被人冷落、疲憊不堪的樣子。任仁發是借這兩匹馬對當時官場的種種腐敗和黑暗提出了強烈的批評。將肥馬比作為官不正的貪官，他們吸食民脂民膏，故而肥壯。又將瘦馬比為廉潔奉公的清官，因為忙於政務而累得皮毛剝落，骨瘦如柴。畫中有一個細節，肥馬的馬首挽着籠頭，但是韁繩卻鬆開了，拖在地上；而瘦馬不但有籠頭，韁繩還套在馬頸上。一匹沒有約束的脫韁之馬，失去了控制，就會無法無天，魚肉百姓。而有約束的拴着韁繩的馬，有了管束才能盡心盡力、克勤克儉。
《五王醉歸圖卷》海外漂泊數十載
據了解，《五王醉歸圖卷》明確的收藏記錄自明代開始，經朱尚賓、王麟郭、王永吉、梁清標、耿昭忠、耿嘉祚收藏，乾隆年間被收入宮中，並被編入《石渠寶笈》，乾隆、嘉慶、宣統皇帝都在上面蓋有收藏印。20世紀初辛亥革命推翻滿清政府，末代皇帝溥儀派人到宮內存放字畫的地方選出1,200幅值錢的字畫，在每幅字畫上蓋上「宣統」字樣章。1922年11月4日，包括《五王醉歸圖卷》在內的21件書畫作品被溥儀以賞賜溥傑的名義私帶出紫禁城，其中還包括宋徽宗《摹張萱虢國夫人游春圖》、趙孟頫《洪範授受圖並書》和王振鵬《江山勝覽圖》等名畫。幾經輾轉，這些畫被帶到「偽滿洲國」，存於吉林「小白樓」，1945年，「偽滿洲國」覆滅，於是這批清宮舊藏書畫從小白樓散落在民間。此後，該畫作從「小白樓」輾轉流入「琉璃廠八仙」博聞簃經理郝葆初之手，通過郝葆初售賣給二十世紀初國際著名的文物商人、古董商盧芹齋的女婿杜博思，1948年，該卷被帶到美國，入藏盧芹齋之手，之後，盧芹齋又轉手售予了德裔收藏家沃爾特侯士泰。侯士泰有兩件最著名的藏品武宗元《朝元仙仗圖》和任仁發《五王醉歸圖卷》，《五王醉歸圖卷》他從不示人，連照片都沒有流傳出去。直到2007年侯士泰去世，2009年，由侯氏家族將此卷拿出在香港佳士得拍賣，當時以4,658萬港元成交。
同場白石、大千畫作過億
保利拍賣董事長趙旭拍後稱這件《五王醉歸圖卷》可以載入保利拍賣史冊，「任仁發是著錄在二十四史中立傳的歷史名人，他在元朝的官職相當於現在的水利部部長，當時是文人治國，乾隆皇帝收藏了任仁發9件作品，均著錄在《石渠寶笈》中的，其中8件收藏在博物館中。此圖卷歷經了近一小時的競爭，全場沸騰，這是保利拍賣的榮幸。」
《五王醉歸圖卷》以六千八百萬元起拍，經過四十分鐘、一百五十多輪競價，最終以二億六千四百萬元落槌。同時進行的另一個「近現代書畫夜場」亦誕生了兩件億元級別拍賣品，齊白石《咫尺天涯--山水冊》（十二開）以一億九千五百五十萬元成交，已故著名畫家張大千晚年巨作《瑞士雪山》以一億六千四百萬元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