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蝶
數天前，我看到香港浸會大學電影系教授盧偉力在其臉書（facebook）發表的一段文字，勾起我十多年前的一些回憶。
他這樣寫着︰「二零一八年第一天工作天，半夢半醒中想起了十年前的一場硬仗。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得到藝術發展局資助的一個研究項目，在工作了近兩年後，研究員在交稿前突然說所有資料在電腦中失去了，他也一走了之。離死線只有三個月，這個計劃若有差池，協會就失去資格申請來年的資助，意味着協會將沒有資源運作，要大大收縮規模。當時主席卡叔（羅卡）開會，也談到讓協會Pass Away GraceFully，不過，我們最後不服氣，決定跟死線作艱難抗戰。結果，在有限時間之內，眾志成城，小小辦公室聚合近二十人多次會戰，用智慧、用心力、有條不紊地完成了七百多頁的《香港戲劇評論選（1960-1999）》，以及收錄五千四百多條目的《香 港 戲 劇 評 論 報 刊資料初編（1960-1999）》。以下：兩本書，我的前言最後一段，上有我們要記住的名字。謝謝。」
在臉書上，盧偉力同時刊登他在書中列出當年「日以繼夜，夜以繼日，終於把那個計劃搶救回來仗義幫忙」的二十多位朋友的名字。我閱讀他的文字後，不禁為這二十多人拔刀相助的義舉鼓掌，並且很好奇地想知道是哪些劇壇義人一起與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打了那場硬仗。沒想到當我看到其中一個名字時，我的下巴幾乎掉下，跟着便哈哈大笑起來--我竟然看到自己的名字﹗若非盧偉力重提往事，我已經將此事完全忘掉。因為相對於我為盧偉力打的另一場編輯戲劇書籍的硬仗，此事只是小菜一碟。
盧偉力說的是二零零八年的事情，我要說的是再早兩年的經歷。
那年，盧偉力自資出版《品味戲劇》一書。由於我知道他之前碰上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我為求玉成他的好事，自願義務替他編輯該書。坦白說，我是專業編輯，向來收取編輯費用並不是人情價。然而，那次我分文不取，為的只是友情和義氣。所以，我以「情與義值千金」，為該書編輯序言的題目。
大家可別誤會，這項編輯工作令我牢記在心中的並不是免費為他人作嫁衣裳，而是我在追趕死線時，身體突然出現問題，針藥已無效，必須立即動手術，否則性命堪虞。我心中非常擔心編書工作，恐怕誤了人家的事情。可是，家人見着我臉唇蒼白，四肢無力至不能獨自走路，已經擔憂不已。為 免 家人憂慮，我只好被 抬 進手術 室去。
那個早上，我在手術室度過。下午，麻醉藥過了，我立即從行李箱中取出《品味戲劇》的稿件和版面設計閱讀，繼續工作。一位既是大學教授，也是香港舞台劇忠實觀眾的朋友後來告訴我，當他知道我在醫院病床上竟然繼續工作，令他非常痛心。我現時回想起來，也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可思議。我的傷口很大很深，出院後再花了個多月每天到診所清洗才能癒合，可想而知我當時是多麼疼痛的，但我卻能挺得過去，也許就是情與義的力量吧。
這場才是令我終生難忘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