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言真
春節前的除夕之夜，可以說是古代詩人最忙碌的一晚。他們往往用手中的筆寫出一首接一首的詩歌，或抒發心中的感慨，或描繪親友的團聚，或表達自己的壯志，或謳歌節日的歡樂，或迎接新年的到來。比如，唐代詩人白居易寫有一首《除夜》：「病眼少眠非守夜，老心多感又臨春。火銷燈盡天明後，便是平頭六十人。」顯而易見，詩人是在感嘆時光的飛逝。當報曉的鐘聲敲響，詩人便進入花甲之年，但多感的「老心」，豈能使自己手中的羊毫停擺。毋庸置疑，春耕和秋收時節，白詩人又會出現在田間地頭，繼續將創作的詩篇對翁媼們吟誦，請他們提出修改意見。
三百年後，一位名叫席振起的宋代詩人，寫了一首《守歲》：「相邀守歲阿咸家，蠟炬傳紅映碧紗。三十六歲都浪過，偏從此夜惜年華。」除夕之夜，幾位知心朋友，圍爐向火，燭光之下，暢述人生。輪到席詩人，他用一個「浪」字，總結了自己的過往，後悔自己浪費了美好的青春。他在除夕之夜，痛下決心，改過立新，一切從頭開始，像遠古的大禹，像晉朝的陶侃，珍分惜秒，有所作為。
除夕的夜晚，最忙的當數南宋詩人陸游。且看他的《除夜雪》：「北風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數及歲除。半盞屠蘇猶未舉，燈前小草寫桃符。」桃符，即春聯。詩人未將杯中的屠蘇美酒一飲而盡，而是忙不迭地藉着燈光書寫春聯。已經四更天了，寫楷書太慢，那就用行草吧。這副是給桃紅家的，那副是給柳綠家的，第三副是給春暖家的，第四副是給花開家的。詩人無論如何要趕在黎明之前，寫完春聯，只待拂曉到來，便挨家挨戶送上筆酣墨飽、喜氣洋洋的新桃符。
明代的文徵明與眾不同，他以這樣的方式度過除夕之夜：「人家除夕正忙時，我自挑燈揀舊詩。莫笑書生太迂腐，一年功事是文詞。」文徵明是與唐伯虎、祝枝山並駕齊驅的文豪，善詩，善文，善書法。八十多歲寫出的毛筆字，依然充滿着虎虎生氣。此番，他正在眾人的談笑聲中、飲酒聲中、走街轉巷的腳步聲中，靜悄悄地修訂自己一年來辛辛苦苦創作的詩文。他的這番運作分明表示，新的一年到來之際，他要向世人奉獻一部膾炙人口的新書。
清代的趙翼在除夕的夜晚，亦寫過一首《除夕》詩：「燭影搖紅焰尚明，寒深知己積瓊英。老夫冒冷披衣起，要聽雄雞第一聲。」透過短短二十八個字，人們可以發現，詩人雖入老境，卻依然英氣勃勃，壯心不已。難怪當年他曾振臂高呼「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而睥睨天下詩人。
除夕一過，鞭炮聲驟然響起，新的一年終於降臨了！唐宋八大家之一的王安石，大筆一揮，寫了一首《元日》：「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由是成為千古絕唱，在中國古代絕妙好詩中佔了穩穩的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