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01-10] 歐港坐標：重重恩怨的背後

——尼斯峰會和德法關係

　在德國和法國，當談到兩國關係時，釵h人都會想起法國前領導人戴高樂說過的一句話：「我如此喜歡德國，以致我希望有兩個德國。」不管戴高樂有意還是無意，這句幽默話在執著於兩個德國統一的德國人聽來，總覺得有點刺耳。另一方面，這句話反映的情緒，在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也一直成為法國對待德國統一問題的態度：整整十年前，當兩個德國統一時，當時的法國總統密特朗曾經想出種種辦法予以阻止，雖然他與德國統一的推動和操作者——德國總理科爾有著非同一般的私人友誼。

　顯然，私人友誼畢竟無法涵豪潃茯J有著千絲萬謠p繫，又有著重重恩怨的鄰國關係的所有層面；尤其是當持有這種私人友誼的人們一一成為歷史人物之後，重重恩怨中的一些結構性問題就又會從深層浮上表面。不久前德法兩國圍繞尼斯峰會產生的風波，便折射了這些結構性問題。

　歐盟機構改革是尼斯峰會最為棘手的議題。在機構改革問題上，德國認為，德國有八千多萬人口，目前在歐盟理事會中只有十票，將來在擴大的歐盟中，十九個最小成員國人口總和不及德國人口多卻擁有五十七票，因此要求重新分配表決票數以更多地考慮德國人口多的事實。然而，法國卻明確表示反對在表決票數分配問題上特殊照顧德國，因為法、德之間進行過多次戰爭，造成釵h法國人犧牲，法、德「完全平等」對鞏固歐洲和平和民主非常重要。據來自法國政府內部的消息稱，法國政界人士認為，隨著德國統一，法國在歐盟內已經失掉了政治優勢地位，自此之後法國自認為是德國「平等的伙伴」，因此法國寧可讓尼斯首腦會議失敗，也不能被德國否定掉這一「平等地位」。

　「歐洲的德國，還是德國的歐洲？」這是十年前德國統一時，釵h歐洲國家人們心中的疑惑，其中法國尤甚：縱觀近代歐洲歷史，與其說法德兩國是近鄰，還不如說是宿敵來得更為確切；從拿破侖到希特勒，一層又一層的恩怨纏著這兩個歐洲最大的國家，直到二戰後法國領導人戴高樂和聯邦德國總理阿登納締結一項「平等者之間的條約」。不過，德法兩國在經濟水準上的差異，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明顯地體現出來；由於德國在經濟上稱雄歐洲，因此它時常可以在一些重大國際問題上牽著法國的手。正因如此，無論從歷史還是現實的經驗出發，法國一直對德國保持著警覺性，這一點在十年前法國對德國統一的態度上表現得尤其明顯。

　德國統一後，由於科爾和密特朗兩人的私人友誼，以及老一代歐洲國家領導人對於歷史的清醒記憶，德法兩國在重大國際問題上不但沒有發生摩擦，相反還在歐洲統一事務中攜手並進。科爾曾明確表示，德國統一後，歐盟內部機構仍將以法國為主導，德國不會在歐洲事務上與法國爭戊牷C從九○年德國統一直到九八年科爾政府下台，德國果然恪守了這一諾言，這才使法國人稍稍寬心。

　九八年秋天，以施羅德為首的紅—綠政府在德國上台。這一代領導人大都出身於六十年代的左派大學生運動，與在政治理念和行為方式上都較保守的科爾政府有明顯不同。分析家們一度對德法關係走向表示擔心，其理由是：一、施羅德和希拉克在年齡上屬於兩代人，缺乏共鳴基礎，因此難以發展出如科爾和密特朗那樣的私人友誼；二、德國紅—綠政府理想主義色彩濃厚，在歐洲問題上未必會從歐洲全局著眼。後來事情的發展部分印證了這份擔憂。

　分析家們認為，法國在實力上淪為歐洲老二已是不爭論的事實，只不過科爾時代尚未撕破這層紙而已；隨著尼斯峰會上這層窗戶紙的捅破，尤其是德國新一代領導人已不如戰後任何一屆德國政治家那麼「謙遜」和「謹慎」，因此可以預見，今後兩國關係將進入一個較為坎坷的時期。　　　邱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