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09-04] 副刊釆風：百家廊：感覺與理智

何頓

　人生是一種感覺。好壞都是一種感覺。不要以為理智大於感覺，其實在眾多事情上往往是感覺大於理智。感覺第一，理性第二。我們對事物的判斷，往往是憑感覺，感覺這事做得就做，感覺這事做不得就不做。一般是先有感覺，理智是隨後跟來的。理智是感覺的保姆，感覺就像一個孩子，總是走在保姆的前面。感覺蹦蹦跳跳的，而理智卻步履蹣跚地跟在其後；感覺猶如一條魚，在生活中游著，尋覓著，而理智卻如一張網，總是想把魚捕住。感覺是新鮮的，快樂或者憂傷的，對任何事物都充滿好奇感。理智是經驗、教訓和書本知識。理智是通過學習、總結和歸納得來的經驗。理智是姨媽，身上揹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一邊走一邊東看西看，生怕摔倒了。感覺總是跑在理智的前面，因為感覺是用眼睛、鼻子、耳朵和嘴直接感覺周邊的事物，理智是看不見的，它被頭皮包裹得緊緊的，它不是器官，不能看，不能聽，不能嗅，也無法品味酸甜苦辣。它永遠處在黑暗裡，所以它很冷靜，不衝動，有點喜歡嘲諷人，還有點像你的奶奶，在你耳旁嘮嘮叨叨。例如你看見一個漂亮女人或一位英俊的先生，你會為此動心。這個動心是：她真漂亮或他真英俊。這個時候，理智馬上會跳出來破壞你的感覺說：她也許是雞。即使理智分析的結果不是這樣，理智仍會強詞奪理的阻擋你的感覺說：漂亮的女人靠不住。或者：漂亮沒用。或者更明確地提醒你：你已經有老婆了，不要見異思遷。即便你沒老婆，理智也可能會沖你打退堂鼓說：你配得上她嗎？她會看得上你？理智對女人也不會心慈手軟，它會煞有介事地告訴女人：男人漂亮沒用。或者：漂亮的男人花心。或者嘲諷道：難道你就是看重漂亮？他會賺錢嗎？等等。在生活中，當你熱情高漲時，理智總會給你頭上潑一瓢冷水。理智對任何人都一樣，這是理智從不感情用事，理智沒有感情，理智是知識和經驗教訓的混合體。知識和經驗教訓都是死的，一條一條的，沒有血肉，沒有情感，於是理智也沒有情感。

　人其實是憑感覺辦事。你對這個人的印象好，你就會為他或她辦事。你對這個人的印象壞，即使他或她是出於好心，你也不會聽他或她的。為什麼？因為人是情感型的，身上流著的是血，血是熱的，腦海儘管被理智管理著，但還有一部分空間生長著情感的樹木。那些樹木發出的聲音往往能抵制理智的入侵。如果森林裡下起了大雨，理智就只能垂頭喪氣地退到一旁，把帽簷拉起，躲避著傾盆大雨。這個時候的理智是你的背叛者，是事後諸葛亮。

　不要以為理智都是好的，理智在有些時候會活活出賣你。袖手旁觀是理智的特點，出賣是它的嗜好之一。看看那些罪犯吧，他們無不是喪失理智的結果。理智在他們的大腦裡不管一點事，不但不管事，甚至在他們幹壞事前還推波助瀾，舉出一些理由慫恿他們幹壞事。這簡直就是叛變，是深藏在你腦海裡的撒旦。當你鋃鐺入獄，理智就跑來收拾殘局，它的工作就是負責你後悔。這就是理智。理智時常會轉換成慾望，一旦轉換成慾望，它表現出來的就是自私、吝嗇和貪婪。它想得到這想得到那，得不到就想強搶強佔。感覺從來不會去強搶強佔。理智會，因為理智跟你分析了一籮筐理由後，便會鼓勵你去索取你想得到的東西。理智慫恿你去搶說：這不公平，他能得到，你也該得到。其實有些東西是怎麼努力也得不到的，不是什麼東西一努力就能得到。國家主席只一名，你努力就能當嗎？軍區司令只一名，你只是一名排長，你努力就能當司令嗎？當然，也許通過努力，若干年後你就真的當了。但理智不會讓你等那麼長的時間。理智有時候簡直是個騙子。理智會說：你只是當科長？以你的才能，你完全可以當廳長。理智會膨脹你的野心，會把你的慾望搞大。理智總是聽信讒言，被讒言所蠱惑，唆使你幹出一些非理性的事情，於是就有喪失理智一說。

　感覺不會唆使你幹什麼事，感覺是孩子意味的，充滿童趣。感覺一般不會錯。感覺錯了，實際上錯的不是感覺，而是當你在感覺什麼事物時，理智會不請自來地積極滲入到你的感覺中，幫助你判斷，於是你的感覺就不對了。其實錯的不是感覺，而是在理智操縱下的判斷。我們應該珍重感覺，看重感覺，把握感覺，這樣你的生命自然會新鮮、朝氣、向上和快樂一些，而不為大媽似的理智所逮住或欺騙。總之，人的大部分時候其實是受感覺支配和憑感覺生活的，只是在某一些時刻｜｜有時候也是關鍵時刻，理智會以一名經驗豐富的老戰士的姿態戰勝感覺。理智會一本正經地嚇你說：啊，千萬不能！於是你的感覺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