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12-20] 從《基本法》看行政長官選舉
■鄔維庸 基本法委員會委員
宣傳基本法最有效的辦法，是當一件有關的主要事情出現時，我們去對照一下基本法條文，以得到清晰的認識。因此，當第二任行政長官選舉來臨之時，社會上出現一些不同的看法和各種言論，對此，只要研究一下基本法，便可知這些言論的正確與否。
正如許多社會人士指出，我們要嚴格遵循基本法，據此，行政長官選舉的問題，就涉及到基本法對香港政治制度的設計，其實，行政長官的選舉，可以廣義地說成行政長官的產生辦法，選舉只是多種產生辦法中的一種，不是必然的。香港政治制度的設計，是依據兩大原則：
香港政制設計兩大原則
第一，香港的政制不能照搬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或地區的政制，無論其如何開放與民主。因為香港的政治制度一定要符合國情與港情。我國的國情本文暫略，就港情來說，行政長官的產生要符合兩個目標：一是繁榮穩定；第二，基本法規定民主發展是要按實際情況循序漸進，實際情況就是港情。
「一國兩制」偉大構想是鄧小平先生提出的，眾所周知，鄧小平理論就是務實和實際，即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而香港實踐「一國兩制」，是要建立在務實的思想之上，所以基本法背後的精神，就是從實際出發。說到實際，就必須看香港現在的政治生態如何。現在，一些人認為似乎選舉政治就是代表民主政治的一切。但實際上，民主政治的內涵是很豐富的。因此我們要談民主風尚，以針對只講選舉政治。當時，港英政府引進代議政制和界別的功能選舉，我曾問過港英當局：「立法局議員應代表界別利益還是整體利益？」當局回答：「只要照顧界別利益就行了，整體利益自然在界別鬥爭中可以體現。」這其實是一個非常錯誤的理論。因為公眾整體利益比界別利益更重要。
另外，光是講權利、自由，而完全不提責任、自律，甚至有個英文詞匯即：「Empowerment」被譯成「充權」，這是否符合原意呢？其實該詞之真實含義應是「充能」，即有知識、能力自然有權力，而無知識能力自然無權力，其中道理已有人提過。「充權」的譯法，是突出權力大於知識和能力。
特首應是傑出政治家
我們往往看到，政客因為選票的關係盲從「民意」，讓「民意」牽凓鼻子走。實際上，我們需要的是政治家，這樣的政治家能領導民意和群眾。另一方面，我們非常注重制度和程序，當然這是重要的，但應同時注重其後的理念和效益是什麼。從過往四年多的經驗看，許多事情往往只是強調制度和程序，但做出來的理念和效益，則是亂七八糟；我們又往往只求講形象、彰顯，但是其內涵、實效則被忽略；我們講多元化、堅持、永不轉咤，但是忘記了政治是妥協的藝術，應在互相妥協下形成共識；我們常常講要追究他人、要問責和責備他人，但從來沒有自己作出反省和承擔。人們往往被甜言蜜語所迷惑，但對苦的、深層次的東西則不甚了了。
香港過去在政治上是一張白紙，一個政治的幼稚園生。在殖民統治的一百五十年來，政治是被壓抑的，被描述為負面的東西，不要去搞政治，教育條例亦如斯規定。但突然之間，因為香港前途問題，於是港英搞起「還政於民」的政治來，因此將一些偏頗的理論和做法引入香港，但是若果沒有合理的平衡，政治是被歪曲的。這並非要怪責任何人，但一個地方的政治發展，長遠目標是發展民主政治，在此過程中政治質素是會有所提升。香港過去四年來有無提升呢？大家有目共睹。少部分人是否會越來越出現反智的現象呢？我是希望提醒，除了我們容易接受的所謂民意支持的一面，其他有更深的層次，一般人未必明白，但這正是香港發展所要前進的路線。
選舉特首理念
「一國兩制」是具有重大歷史意義和國際意義的概念，其成敗得失繫於何處？對此，基本法中政治體制的設計和策略有以下幾點：
第一，盡量減少選舉效應的實際影響力。因為我們觀察到各國的選舉，選民都是顧凓自己眼前的利益，這是人性的弱點。所以美國有句諺語說「大話王是政客」，這不是因為政客喜歡講大話，而是政客不講大話就得不到選票，所以唯有講大話呃騙選民。
第二，要排除政黨輪替的制度，有人在香港鼓吹要多黨制、在野黨、反對黨等，但這是否適合香港呢？英國在過去的淪落，與保守黨和工黨的政策南轅北轍在一定程度上有關。香港是希望有政府施政的延續性、明朗性和預見性，這樣外國投資者才會來，若他們來了之後說香港五年之後政策又大變，這怎可作長期投資？因此為凓香港經濟發展，考慮到香港是一個開放型的經濟城市，要靠外國投資，所以一定要讓國際投資者看到我們的政策是延續性的，是明朗與可看得到的。
當然，也要避免為了所謂「黨爭」而自我消耗，甚至黑金政治的介入，台灣此方面的教訓應該使我們警覺。為了避免這些弊端，基本法設計了行政主導、立法的權力予以制約。而行政長官的選舉，是用間選的制度，是通過一個具廣泛代表性的選舉委員會，選舉委員會委員最低限度代表了團體或界別的授權，要比較負責任地不能因一己的感性喜惡而投票。這是選舉行政長官背後的理念。
行政長官選舉的法理基礎：行政長官的權力是來源於中央人民政府任命，這是實質性的任命，不是形式性的任命，中央人民政府指國務院，按照憲法、最高權力機關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全國人大制定和通過基本法，授權國務院任命行政長官。在基本法中，只有行政長官需要向中央負責，因此，國家對香港的方針政策，是通過行政長官來貫徹落實的。香港特區的選舉作為地方性的選舉，無論是間選或是直選，都不代表來自中央的權力。因為中國憲法規定是單一制國家。
那麼香港選舉的作用與目的是什麼呢？只是發揮選擇大家認為最合適的人選的功能而已。在基本法第四十五條中，行政長官是可以經協商產生的。如果說選舉是賦予權力的話，那麼豈非指協商是沒有賦予權力？
我在想，如果我是屬於外國情報機關，我一定要在香港推行直選行政長官，才可以運用包括傳媒在內的影響力選出一個與中央對抗的行政長官，那麼外國無論在經濟或外交等方面的談判力量大大增加。
特首的三個重要條件
行政長官應具備的條件在基本法中已有明確規定，除此以外，我個人認為行政長官要具備以下三個條件，這三個條件是行政長官人選的個人才能，是無法替代的和補足的。
第一，是中央充分信任，這個信任是非常重要，因為在基本法中，行政長官是唯一向中央負責的人，如果他得到中央信任，在香港的特殊情況下，他的施政空間會更大，可以得到中央的體諒、容忍、支持、支援與合作。
香港在政治上能否獨善其身？當然不能，因為香港不是一個獨立或半獨立的政治實體。中央的信任並非簡單的事，而是要經過長期的觀察與考驗，這方面的條件是不易代替的，如果做特首得不到中央信任，是不行的。
第二，是國際的關係，國際關係亦不是立竿見影可以建立的，是需要長期培育國際關係脈絡的。尤其香港作為一個國際城市。香港在國家與世界之間要發揮橋樑、中介、窗口、跳板等等作用，需要一個有廣泛良好國際關係的特首。但外交工作是屬於中央，而非政治性的外交工作如經濟文化交流等，是屬於特首的工作。
因此，行政長官如能令香港充分發揮國際城市的作用，特首就要與世界各國樂於交往、善於溝通，與各國建立良好關係並得到國際社會尊重，是具有民族尊嚴的。
第三，是要具有新的管治思維，這也非常重要。特首不能靠前朝的管治思維來治理香港。前朝對香港，在某種程度上長期是一個營商機構，到後來夕陽政府為了所謂「光榮撤退」塗脂抹粉，大大改變了管治思維。
例如，教育以前是擔任人力資源的供應，社會需要什麼人便培育什麼人，根本沒有考慮到人才的培育，亦未考慮人才質素的提升。又如社會福利，以前以純救災扶貧，以顯示政府的仁厚。但新的社會福利思維要講社區建設與和諧、鼓勵自強、自助助人、和諧關懷等等更高層次的東西，是長遠和持續性的。以上只是例子，其他方方面面的施政理念及方針都必須作出範式的轉移。
第二任行政長官是具非常關鍵性的。他為未來建立良好的基礎，為所需改革立下方向開了一個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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