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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12月24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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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12-24] 副刊釆風.百家廊:陳寅恪

.葉兆言.

 閒話了吳宓,不說一下陳寅恪,實在有些意猶未盡。吳宓曾經說過,在中國的學人中,學問大的、老的首推陳寅恪,年輕的便是錢鍾書。陳寅恪長吳宓四歲,是吳宓生前最敬重的摯友。文化大革命中,自身難保的吳宓給陳寅恪所在的學校發了一封信:

 廣州國立中山大學革命委員會賜鑒:

 在國內及國際久負盛名之學者陳寅恪教授,年壽已高(一八九○光緒十六年庚寅出生),且身體素弱、多病,又目已久盲——不知現今是否仍康健生存,抑已身故(逝世)?其夫人唐稚瑩(唐篔)女士,現居住何處?此問宓及陳寅恪先生之朋友、學生多人,對陳先生十分關懷、繫念,極欲知其確實消息,並欲與其夫人唐稚瑩女士通信,詳詢一切。故特上此函,敬求貴校(一)覆函示知陳寅恪教授之現況、實情,(二)將此函交陳夫人唐稚瑩女士手收,請其覆函與宓,不勝盼感。

 這封發自於亂世的信,自然不會有什麼結果。其實此時,讓吳宓掛念的陳寅恪夫婦,已在兩年前相繼去世。吳宓在美國哈佛大學時曾與陳寅恪同學,又在國內清華大學及西南聯合大學同任教授多年,他們之間有著長達五十年的深厚友誼。大難臨頭,「勞燕分飛」,從這封信中,不難看出吳宓的擔心。據說吳宓至死都不知道好友陳寅恪是否還活在人間。早在一九六一年秋,吳宓曾去廣州看望過陳寅恪,正是三年困難時期,兩位老人相別,陳寅恪寫下了這樣的詩句:「暮年一晤非容易,應作生離死別看。」陳的強項是歷史學,他的眼睛完全失明,和外界的聯繫並不多,但是已預感到事態發展的結局。

 中國知識分子對事態的發展,一向很敏感。吳宓和陳寅恪相聚的一九六一年秋天,政治氣候還不算太緊張,第二年春天,胡喬木走訪陳寅恪,陳因為書稿交付書局多年,遲遲不見出版,忿忿地說自己「蓋棺有期,出版無日」,胡喬木出身清華,應該算是陳的學生,笑著說:「出版有期,蓋棺尚遠。」這時候,困難時期已到尾聲,知識分子正處於一九五七年反右和一九六六年文革的間歇中,相比之下,日子要好過一些。陳寅恪因為是享譽國際的知名學者,屬於頂級的知識分子,不僅學術界對他推崇備至,就連許多老資格的政府官員,對他也很敬重。開國元勛之一的陳毅到廣州,曾經專門去拜訪過陳寅恪。當時的中南局書記陶鑄,這位廣西剿匪期間以鐵腕著稱的武人,很佩服陳寅恪,在他的直接關照下,陳寅恪度過了一生中較安逸的一段時候。不僅給了他寬敞的住房,而且專門修了一白色通道,以便雙目失明的陳寅恪散步。陶鑄聽說陳寅恪喜歡聽戲,還為他配了一架很不錯的收音機,那年頭,收音機是奢侈品。

 陳寅恪最後死得很慘,和受到殘酷迫害的陳毅與陶鑄一樣,都淹沒在了「文化大革命」的海洋之中,無論是多麼偉大的個人,在歷史的大潮流面前往往微不足道。汪榮祖先生比較胡適和陳寅恪的差異,曾說胡是自由主義的右派,陳是自由主義的左派。只要是自由主義者,就難免尷尬,難免不受當局的歡迎。陳寅恪對國民黨沒有好感顯而易見,一九四八年,陳寅恪和胡適脫離圍城北平,在廣州足有半年的時間可以去台灣,但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前些年控訴文化大革命,總有一種偏頗,好像陳如果去了台灣,日子就會好過,其實是誤區。自由主義思想,在哪都不會討好,胡適晚年的境遇與陳寅恪十分相似,一會被隆重禮遇,一會又被打入冷宮。或被利用,或被摧殘,即是走投無路的一代中國知識分子的不幸,也是無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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