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9-04] 副刊釆風.百家廊:海參崴風情放大圖片
海參崴火車站
張芙鳴
通過俄方邊檢之後,眼前開始出現越來越多黃頭髮、高鼻樑、灰眼睛的人,我們意識到自己成了外國人。他們穿著破舊的T恤,嘰哩呱啦地搶著拉客。汽車多半是從韓國人手裡買的二手貨,破舊、簡陋,沒有放行李的地方,當然也沒有空調。路上枯燥難耐,翻腸倒肚的顛簸似乎永無盡頭。
在三個小時的行程中,我們幾乎看不到路人。道路兩邊的土地完全被生長旺盛的荒草覆蓋,沒有成規模的糧食種植,據說,這裡的居民已經很少從事土地勞作,他們的糧食主要依賴進口。間或有些稀稀落落的雙層小木屋,大概是鐵路工人的暫居之地,給這一代的荒疏帶來些生氣。木屋的陽台上曬著泛舊的大花地毯,辨不清顏色的坐墊和靠墊,寬大的玻璃窗裡襯著鏤空的白紗質窗簾,讓人依稀覺得這裡的主人曾經富裕過,只不過當年的繁華舊夢已像這床單、地毯一樣越洗越舊,最終成了難以記起的過去。
在接近海城的山坡上,是一棟棟小別墅。樣式小巧,色彩各異,像孩子搭的積木。聽導遊說,這是俄羅斯政府分給工作人員的別墅,有一定的限制,所以,只能蓋得很小,但足以讓一個家庭周末來此放鬆一回。
當汽車駛進海參崴市區時,另一種節奏的生活畫面在我們面前從容地鋪開。這似乎不是一種生活,而是一場等待被觀賞的表演:街道上那些年輕人的面孔,安靜、閒適地沒有一點內容和目的,他們散漫地踱著步子,似乎行走本身就是出門的目的,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但今天並不是周末。
說到海參崴的城市風景,我們不能迴避俄羅斯姑娘這個話題。她們個個像從電影裡走出來的明星,不是夢露、泰勒那種掙破外衣的肉感,而是像英格麗•褒曼、葛麗泰•佳寶那樣優雅、大氣,從上到下有種內斂的性美。雖然沒有法國女人那樣浪漫、美國女人那樣奔放,但俄羅斯姑娘的天生麗質使許多堪稱文化和氣質的東西自慚形穢。記得日本作家有島武郎說過,善是帶著民主性質的東西,只要精神上沒有缺陷,誰都可以努力達到。而美卻不然。美是站在貴族的根基上。有美的觀念的人,是一生下來便有的。那是不能靠訓練、教育而增進的天生的東西。俄羅斯姑娘的美是從內而外、不加雕飾的天然造化。她們平淡的面部表情總能令這城市的客人驚歎不已,掀起一個又一個讚賞的高潮。
海參崴作為原蘇聯太平洋艦隊所在地,直到一九九二年才對外開放。它是遠東的交通樞紐,世界著名的不凍港,距莫斯科九千餘公里,是西伯利亞大鐵路的終點和通往亞洲太平洋各國海運的起點。其空運和交通發達,戰略位置險要。在一八五八年和一八六○年的《中俄璦琿條約》、《中俄北京條約》中,沙俄政府硬是從軟弱的中國清政府手中搶走了這塊寶地,並更名為「符拉迪沃斯托克」,意為統治東方。歷史的發展往往是時間的輪迴,起點有時就是終點。昔日沙俄的那種霸氣在如今競爭激烈的國際環境中已成明日黃花,與其形成鮮明對照的是,越來越多的中國人(很多是大陸農民)有能力來此旅遊,尋找歷史的活素材。
儘管俄羅斯的經濟慘淡、商業蕭條,但人們的生存觀念仍體現了現代文明的追求:他們可以不在乎一日三餐的黑麵包、紅菜湯,卻不能忽略閑暇時間的日光浴、海邊喝酒敘聊和周末驅車度假、狂歡。俄羅斯人在行為的細枝末節上所體現出的高貴的修養,使其文化表現出與落後經濟不相稱的自信。走在海參崴街上的中國旅行團,可能買得起這城市最昂貴的商品,但在消費的同時,也將沉澱多年的陋習帶到了異域,比如隨地吐痰、大聲喧嘩,不喜歡排隊等等,我們甚至在商店裡看到自己的同胞為了搶購商品而吵起架來。這使我在欣悅的旅行中,不得不沾帶了一點微末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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