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9-11] 「九一一」有沒有改變美國的外交政策？

■王嵎生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和學術交流基金會常務理事

　「9•11」事件發生已經一周年了。美國外交政策有哪些重要變化？目前國際上眾說紛紜，其中有兩種觀點比較引人注意：一種觀點認為「9•11」事件標誌著冷戰的終結，美國正在由單邊主義向世界主義方向轉變，美國同其他大國關係已由「威懾與遏制」轉為「磋商與合作」的新階段；另一種觀點認為，「9•11」事件後美國毫無反思與悔改，更加露骨地推行霸權主義，更具冒險性和破壞性，世界已開始進入一個「更加動亂的時代」。這兩種看法哪一種更有道理呢？

　美國外交戰略目標，借用前國務卿奧爾布賴特的話來說，就是一個詞：「領導」leadership，實際上也就是「霸權」。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近五十年，美國與前蘇聯爭奪的就是這一個詞。冷戰結束後，也還是這個詞在作祟。

　由於美國共和黨與民主黨的理念有所不同，代表的利益集團勢力不盡一樣（布什政府同軍火集團的關係更加密切），也由於布什和克林頓個人作風迥異，特別是由於「9•11」的衝擊，布什外交有著明顯不同於克林頓的特點和布什個人的印記。

旗號不同

　如果說，克林頓總統主要是打著「價值觀旗號」維護和推行美國的戰略目標，布什總統現在顯然是打著「反恐旗號」。美國是恐怖主義的受害者，全世界都同情和支援美國反恐。因此，「9•11」這件壞事，客觀上為美國提供了一次歷史性機遇。既可以是正面的，也可以不是。看來，布什政府正在選擇的不是前者，似乎正在利用反恐鞏固其霸權主義地位，並將其推向新的頂峰：第一，它在反恐旗號下，已把軍事力量滲透或擴張到在通常情況下過去無法到達的地區，特別是歐亞大陸的連接地帶；第二，它在反恐問題上提出「非友即敵」口號，企圖迫使世界各國向美國看齊或就範（納入美國戰略軌道）；第三，它在反恐問題上提出「邪惡軸心」和「邪惡軸心周邊」國家，不僅意在打擊一切美國認為敵視它的國家，而且要警告一切持不同政見的國家小心美國的大棒，以減少乃至掃清其稱霸世界的障礙。

安全觀有重大變化和調整

　「9•11」事件後，美國強調並花很大力氣保護本土安全，這是正常的，也是應該的。但這並不意味美國要減少和犧牲其海外安全，更不是戰略收縮，而是把二者有機地連接起來，利用保護本土「絕對安全」的需要，在國際上進行美國歷史上新一輪擴張。同時，把反恐同地區熱點聯繫起來，把地區熱點逐個納入有利於美國的全球戰略軌道（如中東阿以衝突、南亞印巴關係和克什米爾問題等）。所謂「先發制人」和「預防性打擊」，以及降低核門檻和可以對某些美國認定的國家首先使用核武器，都是在這一大背景下提出的。

擬建「美國指揮的大國交響樂隊」

　誠然，美國反恐戰爭需要國際合作，事實上，「9•11」事件以來，美國也改善了包括同俄羅斯和中國在內的一些國家的關係（它們也相應地以不同方式與美國合作）。但美國需要的是符合它戰略利益的「最佳排列組合」，是「美國指揮的大國交響樂隊」。它不能容忍異調或反調，否則就要對你另眼看待，甚至請你出局。美國新近提出的「融合主義」，首先是「融」，即要融入它的旋律，然後才談得上「合」；它所謂的「多邊參與的單邊主義」，「多邊」不過是一種裝飾，「單邊」才是實質。

策略有別

　如果說，克林頓政府在外交上一般更側重於「模糊政策」，布希政府則更側重於「清晰政策」。前者更注意策略，在外交上起著微妙的心理威懾作用；後者更注意用實力說話，在外交上起著直接的心理威懾作用。這一點在一系列重要國際協定和條約問題上，在導彈防禦問題上，在可以首先對某些國家使用核武器問題上，以及在台灣問題上，表現得可以說淋漓盡致。

心理上的脆弱性

　美國人一向很自豪，一直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自由而安全的樂土上，可以說是「天之驕子」。然而，「9•11」事件震撼了美國人心，動搖了這一信念。現在的美國社會，正像美國前國家安全事務助理伯傑和某些媒體所說，公?一直處於較?緊張的狀態，「似乎永無寧日」，草木皆「恐」，虛驚不斷。據報道，美國旅遊部門曾通告國民，近期少到國外旅遊，如要出國旅遊，最好不要穿戴一看就可認出你是美國人的東西，不妨說你是加拿大人。這是美國「強大無比」背面心態脆弱性的很好寫照。

經濟上的泡沫因素

　美國經濟上的長期繁榮和世界第一，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但也不無泡沫因素，其繁榮除高科技發展和美元地位等優勢外，在相當程度上，是靠外國投資的支撐。美國連年鉅額貿易逆差主要依靠大量外來資金彌補。美國近一半的國庫券和25％的公司債券為國外投資者持有。很多國家都有相當部分的外匯儲存在美國，阿拉伯國家在美國的投資總額高達12000億美元。1997年東亞金融危機發生後，美國那邊風景獨好，一年內有近7000億美元流入美國。

　「9•11」事件並未能動搖美國的經濟基礎。但不可否認的是，美國已不再是世界上「最佳金融避風港」了。2000年，美國吸引外資高達3080億美元，去年銳減到1310億美元，預計今年可能進一步降至1000億美元左右。阿拉伯人近一年來從美國撤出的投資據說高達1200億美元。近來美國股市狂跌，股票市場資本總額今年1至7月下跌了3.7萬億美元。原因很多，但恐慌和信譽可能是一個相當關鍵的因素。 （原載《解放日報》，本報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