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9-17] 小泉走訪平壤有無勝算？

■黃彬華

　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走訪平壤，不僅使世界各國感到意外，也使日本國民普遍感到迷惑。

　日朝建交是必經的過程，因為朝鮮並不如日本一般人所想像，是個脆弱又短暫的政權，何況朝鮮人問題牽動朝鮮、韓國、日本三國，問題不解決日本永遠放不下歷史包袱，日本的經濟、外交等勢力也不能重返朝鮮半島，日本甚至完全沒有機會插手東北亞事務。

輿論擔憂是政治作秀

　不過，日本國內並不看好小泉這場外交秀。一、小泉的政治風格是，先行動後思考，先出題後填充；二、小泉的政治成就是，改革的口號不斷，改革的成果至今闕如；三、小泉的民調支持率是，一場滑坡之後，從此便一蹶不振。這使國民失望，小泉心焦。日本輿論普遍擔憂，日朝接觸沒有先打基礎，兩國分歧未有解決方案，日本首相就貿然決定走訪平壤，不僅唐突，而且是到處陷阱。

　小泉政經改革一事無成，焦急，遂鋌而走險，都是人之常情。加上小泉酷愛政治作秀，搞首腦外交最易立竿見影的事，但過去小泉搞幾場首腦外交，最顯著是參拜靖國神社又訪華訪韓，弄到日中日韓關係不進則退，這些都是小泉把國內手法應用到國際外交場合完全失敗的先例。

　也有人認為，小泉把日中日韓關係搞砸之後，直接走訪平壤，等於是直搗黃龍，挖中國韓國的牆角，可以漂亮的扳回一局。但也有人說，平壤這次對小泉的來訪表現得異常積極，除了官方表示歡迎，平壤電視台還在當天播放小泉即將來訪消息，這在一個資訊控制嚴密近似封閉的朝鮮，這項舉動顯得意義特別深長。

　當然，從朝鮮的角度來看，這是金正日發動全方位外交的又一次捷報，不僅俄羅斯總統普京親自東來西伯利亞會見其領袖，連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也親自到平壤來見金正日，即使小泉是來時匆匆去時空空，平壤卻不會有任何的損失。

　一般人總認為，日本總跟美國亦步亦趨，一向沒有獨立外交戰略，其實日本雖然屢次被美國帶進死胡同，當日本驚覺上當或感覺形勢不妙時，最終還是有臨機應變改弦更張能力的。一九五六年日蘇建交，就是日本跟不下去了，加上當時有眼光獨到的政治家鳩山一郎當首相；一九七二年日中邦交正常化，又是基辛格秘密外交警醒了日本，迫使田中角榮首相獨排眾議，才有今天的結果。

日本要躋身朝鮮事務

　日本殖民統治朝鮮半島三十六年，直到日本戰敗投降，它才重獲自由。但是，光復後南北又分裂，韓國隸屬西方集團，使日本根本不把南北政權視為交涉對手。而日本堅持吞併朝鮮是「合法」的合併，雙方未曾交戰，因此不存在謝罪和賠償義務的立場，而使日本一直與朝鮮半島人民關係無法恢復正常。

　日本有了這次乘人之危的成功經驗，不需把「戰爭賠償」的字眼寫進日韓建交協定，現在又想對朝鮮故伎重演，不僅拒絕與平壤直接談論賠償問題，還將「綁架」的罪名強加給平壤，這就使到日朝建交談判更加荊棘重重。

　其實，日本也清楚本身理虧，不支付鉅額賠償不可能通過建交的關卡，也無法在東北亞問題上有立足機會，但由於有日本國粹主義死不認罪的傳統，所謂不給日本光輝歷史留下污點的主觀願望，日本過去不輕易向中國人和韓國人低頭，現在更不會對朝鮮人讓步。

　日本遲早要作出賠償，因此找了諸多藉口，包括特工綁架、船艇入侵、導彈飛越等等，目的就是要用這些藉口減少賠額，甚至作為討價還價的條件。

　戰爭賠償對朝鮮確實重要，不論它以什麼名堂，它能使支離破碎的朝鮮經濟得以重建。日朝建交的波及效果，除了經濟重建、也可擺脫外交孤立。國際間一般上只看到朝鮮的孤立，其實日本也同樣孤立，特別在東北亞安全事務上，日本一直無權置喙。除了韓朝雙方，目前就只有美國和中國可對朝鮮半島的安全事務發言。日本提出六國協商架構，實際上就是要為日本勢力躋身朝鮮半島而鋪路。過去，朝鮮斷然拒絕，使日本完全被排除在外。小泉這次走訪平壤，就以建立這個架構作為談判籌碼，如果平壤同意，小泉回國後便可以大肆宣傳，這就是他訪朝的成果和首腦外交帶來的突破。

　日相小泉宣佈走訪平壤的同時，公開表明這是一次賭博之旅。其勇氣可嘉，失敗的反彈卻非兒戲。既然小泉願作豪賭，就讓他去痛快一博吧。

　（原載新加坡《聯合早報》，本報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