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1-02] 副刊釆風．百家廊：海灘露天燭光晚餐
．陶 然．
其實我們是無意中的闖入，只因為那個陪同的峇里司機的建議。我們也清楚，他定當有收回佣的好處，不過那也無妨，或者應該說那是他們之間的「秘密」或者協議。作為消費者，只要我們覺得值得，那就行了。
那海灘，叫「金巴蘭」（Jimbaran），那餐廳，叫鯊魚餐廳。說是露天餐廳，其實也不確切，因為除了露天部分之外，也還有遮蓋的地方，只不過人人都選擇在夜空下進餐而已。當然，這並不等於說多此一舉，因為在望著那一片熱帶星空時，紹弟忽然問了一句：如果下雨呢？這個赤道國度沒有冬天，全年只分旱季和雨季，眼下的六月，正值少雨的旱季。如果九月以後，熱帶雨便鋪天蓋地，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有上蓋的餐廳，露天下如何避雨？
但在不下雨的夜晚，當然不會有人捨棄在露天的享受。是浪漫情調吧，那一張張餐檯，就放在沙灘上，桌上圍著玻璃罩的燭火，在被限制的窄小範圍內飄忽的靈魂舞，照得對面的人影矇矇矓矓。天上有幾顆星星，高遠而明亮；海水嘩嘩地叫，好像就在腳下。晚風輕輕拂來，涼快非常。可是風再大，我們腳下的乾沙卻不曾給吹起，當然這也是沙灘餐廳的首要條件，不然的話，吃得滿嘴是沙，有誰還會願意光顧？
海的那一頭，有燈光一明一滅地閃爍，我和弟弟研究了半天，也不能斷定那究竟是船還是一個小島？可以確定的是，耳畔不斷飄來的歐西歌曲旋律，是出自那穿上巴迪衫、彈著結他伴奏的男聲小樂隊隊員的歌喉。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氛圍下，酒不醉人人自醉，難怪那些西方遊客個個扭動著上身；可惜沒有舞池，不然的話，我相信他們早就不能自己了。他們任那些兩三歲的孩子在沙灘上打滾玩泥沙，也不去理會；比起一般中國家庭的緊張，他們跡近「無為而治」。至於哪種更好，恐怕是看各人的造化。
在這樣的環境下吃烤魚烤蝦，再喝一杯熱帶冷飲，視覺聽覺味覺觸覺轉化成為難以言說的一種感覺，但願此刻地久天長。這裏應該是情侶的天堂，我對弟弟說。此刻卻是我們兄弟在這裏消閒，自從十六歲那年我離開家庭，回到北京讀書之後，這還是我們第一次結伴同行。時光悠悠，雖然不是不堪回首，卻也感慨萬千，人生的旅途有時充滿了驚奇，在我動身之前，我怎麼知道我們哥倆竟會在這樣浪漫的海灘流連？
可是再依戀的地方也終究不能久留，月上中天，已是我們離去的時分。回首一望，夜色更深，星星更亮，歌聲更柔，人影更矇矓。這金巴蘭海灘便這樣留在我的腦海裏。到了要離開峇里的前夜，峇里的朋友餞別，自然也就帶我們去重溫這裏的風情。
海灘還是那個海灘，海水還是那個海水，星星還是那些星星，歌手還是那些歌手，只不過換了臨近的另一家「拉瑪雅那」（Ramayana）餐廳，吃的也還是大同小異，但是那感覺卻已與頭一次不大相同，或者說是沒有那麼美妙了。我本以為是我個人的誤區，私下問弟弟，沒想到他竟也跟我不謀而合。我想，這倒不是貪圖新鮮，只不過乍見所引起的衝擊，必有驚艷的感覺。再次到來，心理已有準備，哪能次次拍案驚奇？
然而，金巴蘭海灘，便以那我初見的不變夜色，玲玲瓏瓏地長留在我的腦海裏，每當我悠閒下來的時候，那畫面冷不防便跳了出來，徐徐展開在我眼前。但如今峇里已不是六月的峇里，不知道汽車炸彈恐怖襲擊案發生之後，金巴蘭是否濤聲依舊、星光依舊、歌聲依舊、人影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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