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2-22] 久遠的恬靜
（江蘇）夏婷婷
她是我高一時的班主任，現在也是。於是每天都能見到她。我並不是一個特別出色的學生，但她對我是溫和的，也是耐心的，我想。她個子高挑。卷卷的頭髮，像是寧靜的海面上優美的波浪，有著漂亮的弧線。同學對她的年齡很感興趣。廿九？卻有著比廿九多得多的成熟與嫵媚。她似乎是難以捉摸，卻有種無比和諧的儀態。她的淺淺的笑，便詮釋了全部。
那是一個黃昏，吃完晚飯後，我趴在教室裏，等著晚自修。她淺淺的笑，隔窗，再加上陽光的眩暈，我看不清她琥珀色的眼睛，因為那不是一種如水晶般的清澈亮麗，而是磨砂質地的靈動和空濛。她把頭髮披開，是一種寫意與柔和的交織。風掠起稍染的髮絲，便微微飄起幾縷，如輕舞飛揚般來到我們中間。她若把頭髮隨意盤起，是一種華貴的威儀，溫柔的嘴角邊不帶一絲微笑的妥協。她還曾把頭髮鬆鬆地紮成一圈，額前的彎卷巧妙地做得很好看，好像是青春調皮的餘韻。不像有些三十歲的女人，假扮清純梳兩條辮子晃蕩在胸前，趾高氣揚地從一群中學生中走過，藉以標榜自己的年輕，卻無視自己臉上的皺紋。也不會突兀地穿背帶裙，彷彿要證明自己春青未逝，卻無可奈何地做了隻落市的蘋果。錯位本不是一種美麗。她也從未老氣橫秋在我們面前倚老賣老頤指氣使，像是顯示自己精明能幹，而被我們笑作提前進入更年期；她也不是一頭埋進家務事成天伺候老公孩子，忙得頭昏眼花面黃肌瘦，失去了自我存在的價值。她只是恰到好處的中性美。
走廊上時常有些瘋癲的女生。在遠處，近視眼看人許久不得要領，只好眯著眼，走近了看清楚是朋友，就呲牙咧嘴地呵呵傻笑；看到是陌生人，冷若冰霜熟視無睹或者低頭謝絕一切友好。而笑容在擦肩而過的瞬間消失，快得不留痕跡，快得彷彿是職業性笑容，快得讓自己笑過後都覺得太虛假。而她臉上總有那種若有若無的笑，於是便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在那一天的黃昏，當淺橙的太陽變得鮮紅，在雲彩的邊緣釋放淺淺的餘輝，有一縷陽光切開教室外的走廊。當她淺笑著路過那一道金光，我看到她身邊牽著她手的小孩，一起走向走廊的盡頭。在她們遇到陽光的那一刻，我感到有一種久遠的恬靜—那是發自內心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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