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2-28] 副刊釆風．百家廊：科學家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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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數學家丘成桐曾就讀於中文大學。

華　素

　大概是去年八月左右，香港發生了一場數學風波。原來一位小六學生，在速算比賽中以十八秒八十的速度打破了一百個位連加的「健力士速算紀錄」。蕞爾小島的香港資訊發達，報章、電視、電台連番炒作，香港出了個「速算神童」，不脛而走，街知巷聞，為因經濟衰退，怨氣、戾氣籠罩的香江，增添一縷沖喜式的氣氛。但正當喜氣蒸騰之際，國際著名數學學者丘成桐卻澆下一瓢冷水，說是「膚淺的成功」，「速算法並非真學問，還徒添小朋友的成名壓力」。此言一出，立即遭到此速算法創立者的反擊，認為速算法是數學的基礎，還語帶不屑地問：「丘成桐是誰？」

　有趣的是，雖是針尖對麥芒的激辯，卻是風驟起，風驟息，並沒有引出什麼學童該不該學速算呀，香港有那麼多人學速算呀，香港有那麼多速算培訓中心怎麼辦呀？……等等的討論。幾個月過去了，此事就此沉靜，當數學專家的照樣教學(丘成桐教授現任教於哈佛大學，一九八三年獲得數學最高獎—費爾玆獎)，辦速算班的照樣上課，……好像吹皺了的一池春水，驟然又平伏了，這就是香江。

　現在說起這件事，是想探討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歧見？星光管理學院文化研究所有研究人員，從文化觀去探討，這樣從文化層面去探討社會生活現象，就超出一般的是非曲直境界了。的確，從文化視野去分析就不是簡單的誰對誰錯的問題了。比如，小孩參加速算班，肯學習，有天賦，可以獲獎、破紀錄，小孩家長有榮譽感，也是人之常情，也可以培養一定數學興趣和能力；就正如參加鋼琴、書畫班一樣，可以增加音樂、書畫知識，陶冶性情等一樣。

　數學專家是不是連這些都看不到而大潑冷水呢？當然不是。只不過他從更高的文化層次去看問題。速算，多少秒鐘算出加減乘除的結果，誠然不是什麼數學大成就。「速算」相對於「慢算」，不是創造。高層次的文化成就，應該是創造。當然，就速算法本身來說也是一種創造，但這種創造的主要「效益」，是在香港、深圳，乃至整個內地辦了多少個培訓中心。這與其說是文化成就，倒不如說主要是商業成功。當然，這些培訓中心出了多少個數學家又另當別論。但是，僅僅這樣的培訓中心是出不了數學大家的。從文化層面說，它充其量只能說是一種數學的「科普」工作而已。這大概就是丘教授所說的，破什麼紀錄僅是「膚淺的成功」吧。

　數學教授表現的是科學家的視野。他從最高的文化層次去看問題。志當存高遠。古人云：「淡泊而明志，寧靜而致遠。」社會對青少年的引導應當站得高，看得遠。這是文化制高點，也是道德制高點。不能讓商業炒作吞噬青少年的志向、心靈。這樣看，丘成桐當時的一瓢冷水，是苦心的。他曾經說過：「數學的精要在乎研究，破解大自然的奧秘。」他還以莊子的「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作為座右銘。一位自然科學家讀莊子讀到這個份上，能摘取這句話的本身就體現一種境界。它出自《莊子．齊物論》，這是莊子的名句和提倡的人生最高境界。

　話又說回來，一般升斗市民又是很難以這樣的眼光去審視事物、人生的，更難以去實踐做到。在現實社會中，普羅大眾對於一些小成功，也會喜不自勝，也是很自然的。這不是很矛盾嗎？或許我們可以從莊子的「逍遙論」中獲得啟發。「物物而不物於物」，事物都有各自的特性。《莊子．逍遙》有蜩（蟬）鳩和大鵬的故事，「蜩（蟬）之起飛榆枋」與「大鵬之扶搖九萬里」，都只不過是各任其性，各適其適，都同樣「逍遙」。這可以說是二千年前的多元論、自由觀和包容性。不同的人會有不同層次的文化視野和價值觀。但是，社會總要不斷提高人們的文化層次和價值觀，也總會不斷得到提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