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3-24] 副刊釆風．百家廊：黃河第一灣 放大圖片
黃河水從兩岸形狀各異的冰凌、層層疊疊的冰塊中飛流直下，激起的水霧在陽光下映射出美麗的彩虹，瀑布下搭起美麗的冰橋，令人不禁慨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葉兆言
去黃河第一灣要經過若爾蓋大草原。關於若爾蓋，最初的印象是紅軍長征，爬雪山過草地，那險惡的草地就是若爾蓋。這一帶的地名都習慣這麼稱呼，譬如緊連著的毛爾蓋。清晨離開九寨溝，天陰沉沉的，很快下起了小雨，然後小雪，然後大雪。正是九寨溝的最好季節，前一天騎馬上山，當地藏民還說，這幾天看風景，才能欣賞到真正的神奇。秋天已近尾聲，紅樺樹，白楊樹，漫山遍野叫不出名的樹木，一片金黃，黃中間又透出血紅。
沒想到只是隔了一天，路也沒有走多遠，所有景色都改變。首先路變糟糕了，一路顛簸，汽車好像是喝醉的酒鬼，前後左右不停地搖擺。爬上一道山崗，眼前已是一片慘白。據熟悉當地氣候的導遊說，此地冬季漫長，這場雪是個前奏，冬天剛拉開序幕。九寨溝風景絕佳，旅遊旺季主要是集中在夏季，現在搞大開發，也只是延伸到初秋。由於環境惡劣路途遙遠，即使來九寨溝的遊客，去黃河第一灣的人也很少。
車走在若爾蓋草原上，窗外一片白茫茫。雪下了一會，說停就停，彷彿這樣，足以讓遊客領略高原氣候的威嚴。這時候，不被大自然的美麗景色吸引已不可能，偶爾能見到幾頭糎牛，點綴著白色世界。藏民活動的區域，經常可以見到糎牛，如今又在雪地裡遇上黑乎乎的糎牛，才恍然大悟，明白它為什麼要用長毛來武裝自己。外面氣溫顯然很冷了，白皚皚的草地上，突然看到了老鼠在忙碌。草原是老鼠的天堂，到處都是洞，據說這一帶鼠患成災，差不多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不時地看到洞口有老鼠的小腦袋往外窺探，不由想到小時候的江南，那時候河流縱橫，水溝溪邊隨處可見螃蟹洞，從田埂上走過，螃蟹迅速逃到洞裡去了。
顯然是老鼠多的緣故，突然看到了成群的鷹，高高地飛翔著，引得一車的人都驚呼起來。即使是電視上，也很少看到如此之多的鷹，黑壓壓的一片，彷彿置身於夢幻，彷彿不真實。印象中，高高在上盤旋的蒼鷹應該是孤獨的，桀驁不恭，不應該這樣成群結隊。鷹群給若爾蓋增添了一種神秘色彩，大草原因此熱鬧了，還是更荒涼，一下子誰也說不准。我們只是匆匆過客，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旅遊開發正試圖打破千古寂靜，以後這裡的一切都將會變，怎麼變，真說不準。
黃河第一灣只是個旅遊的圈套，正處於開發的初級階段。我並不知道這第一灣的來由，一年前，在雲南的玉龍雪山腳下，曾到過長江第一灣。坦白地說，我知道天下有許多第一都是蒙人的，說穿了只是一種話語權力，說了也就說了，說了就算，較不了真。旅遊成為時尚的年代裏，自稱第一難免有搶註專利的嫌疑，過去江湖上排名，流行的規矩是讓步，為自己留一點退路，不妄稱第一，只虛心地稱第二，某某稱了第二，老大就再也沒有人敢覬覦。譬如天下第二泉，譬如江南第二泉，都是很好的名勝，並不因為排名老二，便壞了身份。看看地圖就知道，黃河的第一灣怎麼也不應該在四川境內，我們曾在青海境內沿黃河遊蕩過，在看到的這個第一灣的上游，拐過了無數道大灣小灣。順便說一聲，青海境內的黃河，是我見到的最清澈河流，廣西的漓江，福建的閩江，西藏的雅魯藏布江，都以水質好著名，仍然沒辦法與之相比。
不管怎麼說，黃河第一灣還是太值得一去，經過一天的辛苦跋涉，到達目的地正是落日時分。黃河落日圓，在哪都是一道好風景。匆匆來去，雖然未帶冬衣，寒冷事先已充分渲染，有了心理準備，並不覺得熬不過去。畢竟在外面的時間不長，畢竟坐了一天的車。這一天最難忘的，是很晚到達若爾蓋縣城，突然發現有三個人被丟在黃河第一灣，這是一個讓大家震驚的消息。那地方不通手機信號，離縣城還有三個小時的路程，隨著夜深，氣溫越來越低。東道主嚇得夠嗆，好在失蹤者早就躲到了藏民家裡，當然是有驚無險，事後想想更值得回味，我頗遺憾自己不是三個失蹤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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