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4-10] 論壇．美國單邊主義與經濟全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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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八駿：布什政府若因對伊戰爭勝利而在單邊主義道路上越走越遠，經濟全球化的進程必定受到影響。圖為一名在美伊戰爭中受傷的伊拉克男子。（資料圖片）

■周八駿

　對伊戰爭勝利會不會鼓舞布什政府更堅定地推行單邊主義？這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嚴重問題，不僅關係世界政治格局如何演變，世界和平能否持久，而且關係經濟全球化如何發展……

奇怪的邏輯

　二○○三年一月二十八日，摩根士丹利首席經濟學家史蒂芬•羅奇從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二○○三年會」現場發表《全球化的不對稱》（The　Asymmetries　of　Globalization）一文。他批評出席世界經濟論壇的各國代表，不理會美國是如何「不對稱」地承受全球恐怖主義威脅，而以全球化即「集體主義」來反對美國在伊拉克問題上的單邊主義行動。他進一步批評世界各國歡迎美國經濟帶領世界經濟增長，卻反對美國的地緣和軍事強權。按照羅奇所宣揚的邏輯，世界經濟既然以美國經濟為火車頭，世界政治和軍事格局也就應該唯美國馬首是瞻。

　就在達沃斯會場外，來自世界各地的各種組織共同舉行「反經濟全球化」示威遊行。示威者高舉的標語牌，不僅將貧困、環境污染、愛滋病等人類正面對的重大問題歸咎於經濟全球化，而且將反對美國的中東政策、反對美國稱伊朗、伊拉克、朝鮮為「邪惡軸心」跟反經濟全球化相聯繫。就在世界經濟論壇舉行二○○三年會的同時，以反經濟全球化為職志的世界社會論壇第二屆年會於巴西南部阿雷格里港召開。

經濟全球化的內在矛盾

　自從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三十日至十二月三日世界貿易組織第三次部長級會議在美國西雅圖遇到來自全球各地十萬群眾的強烈抗議以來，世界各地民間反經濟全球化運動此起彼伏，連綿不斷。反經濟全球化思潮和運動崛起於一九九九年，很大程度跟亞洲金融危機相關。這一場二次大戰後史無前例的金融危機，充分暴露經濟全球化的內在矛盾。

「經濟全球化」包括「全球經濟一體化」的顯現部分——全球金融市場一體化，尤其全球外匯和黃金市場基本實現一體；也包括「全球經濟一體化」的潛在部分——全球範圍商品服務貿易自由化不斷拓展，以及跨國公司、跨國超級金融集團在全球範圍擴張。經濟全球化跟國際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差別在於，後者始終受有關成員國或經濟體政府當局以及相應超國家機構的協調或規範，具有自覺性；前者則在頗大程度或範圍受制於私人市場力量，表現自發性。跨國公司、跨國超級金融集團的經營固然具自覺性，但是，跨國公司、跨國超級金融集團在全球的競爭卻無序而粗狂。世貿組織框架內全球商品服務貿易和投資自由化雖然具自覺性，但是遠遠不能掩蓋全球金融市場上私人資本所表露的狂野。經濟全球化的自發性，成了世界各地民間反經濟全球化思潮和運動的溫床。

一年前後的變化

　一年前，當「世界經濟論壇二○○二年會」為悼念「九一一事件」死難者而移師美國紐約舉行時，會場外雖然也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示威者集會遊行表示抗議，世界社會論壇第一屆年會雖然也選擇同時召開以示針鋒相對。但是，在紐約世界經濟論壇會場內，世界各國代表卻是一邊倒地表達對美國人民的深切同情，同時強烈譴責國際恐怖主義。時隔一年，致力推動經濟全球化的世界經濟論壇新一屆年會代表為何普遍地反對美國對伊拉克動武？這是否標誌或預示著經濟全球化出現嚴重曲折或挫折？

　就在過去一年，布什政府所推行的美國全球戰略表現愈益強烈的單邊主義。維護和加強美國獨霸全球的地位，是前蘇聯解體後老布什、克林頓和小布什等美國歷屆總統一以貫之的美國全球戰略根本目標，也是今後相當一段時間美國歷屆總統將會奉行的美國全球戰略根本目標。但是，美國的全球戰略方針則會因時而變。自老布什到小布什，中經克林頓，隨著美國經濟軍事實力更加強盛，美國的全球戰略方針由多邊主義向單邊主義轉移。一九九一年波斯灣戰爭剛勝利，老布什向歐洲盟國推銷所謂「世界新秩序」，企圖將美國在世界事務中的領導地位制度化，結果，被德國和日本所拒絕。克林頓總統第二任期內，美國經濟處於美國有史以來最長的繁榮階段，相對於盟國不僅在軍事政治上而且在經濟上都具有明顯優勢。於是，以一九九九年十月十三日美國參議院否決《全面禁止核武器試驗條約》為標誌，美國在外交上開始顯露單邊主義。「單邊主義」主要表現有二，一是拒絕承認或退出重要國際條約，二是在重大國際事務上單獨行動。克林頓雖然在科索沃問題上撇開聯合國安理會，但仍然與北約其他成員國共商並聯合採取軍事行動。小布什上台後，便在一系列國際重大事務上撇開盟國獨行其事——二○○一年四月，拒絕將克林頓政府簽署的《京都議定書》提交美國國會審議；十二月十三日，宣佈退出一九七二年《反彈道導彈條約》；在伊拉克問題上，更是不顧包括盟國在內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反對，單方面使用武力。

單邊主義終將走到極限

　對伊戰爭勝利會不會鼓舞布什政府更堅定地推行單邊主義？這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嚴重問題，不僅關係世界政治格局如何演變，世界和平能否持久，而且關係經濟全球化如何發展。

　至今，世界各地民間反經濟全球化思潮和運動雖然企圖阻止經濟全球化繼續前進，但是無法如願，因為這些民間組織都不支配國家權力，也不支配跨國公司、跨國超級金融集團。美國政府則不然，不僅擁有全球最強大的國家機器，而且影響世界最主要的跨國公司、跨國超級金融集團。在人類劃分富國與窮國、強國與弱國、大國與小國的歷史條件下，經濟全球化不可避免地產生「邊緣」（窮國、弱國、小國）與「中心」（富國、強國、大國）的區別，美國以其超然的實力處於「最中心」位置，主導經濟全球化進程。布什政府倘若因伊拉克戰爭勝利而在單邊主義路上越走越遠，一再實施「先發制人」而使局部戰爭制度化、經常化，則經濟全球化進程勢必受負面影響。問題是，經濟全球化的「中心」能否脫離「邊緣」？美國能否不顧其他同樣處於中心位置的富國、強國或大國的利益而一意孤行？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世界各國經濟離不開美國經濟的帶動或推動，美國經濟也離不開世界各國經濟的支援和促進。美國的全球戰略不可能一直實施單邊主義方針，或者在布什任內，或者在布什的繼任者任內，單邊主義終將遇上極限而向多邊主義返轉。經濟全球化終將克服曲折或挫折，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