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4-12] 副刊文學．黃河花園口漫想 放大圖片
黃河扒口處
（香港）羅 琅
不到黃河心不死，到了黃河心便休。
記得年少時，常聽長輩這樣說，表達對嚮往的事物，必要一見才能滿足夢縈腦中的好奇，解除記憶裏的謎團。
唐代詩人李白曾有這樣的詩句形容黃河之水：
「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哮萬里觸龍門。」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這樣氣勢雄渾的詩句，令我體會到黃河水來勢兇猛時可摧枯拉朽，排山倒海連莽莽昆侖都能把它沖毀。其發出來聲音則咆哮如風之怒號，戰馬之嘶鳴，夾河泥黃沙從四面八方如閃電迅擊，賽如銀河下九天，傾盆而瀉、飛流三千尺，其氣勢磅礡，一往無前。由西部穿州過省奔進東海，從上而下，地心吸力發生作用絕不回頭。就算有千起龍捲風，也無法改流。
多年來就有一個心願，去黃河走一遭；但，我未去過黃河，未見過黃河。因此夢想有一天正如我聽到其他人的心願，能親眼一見，去印證詩的語言和現實形象。就如一位虔誠的香客，對自己的神祇，望能覲見，奉上一炷心香，滿足一宗心願。
曾有幾次乘搭火車，經過黃河，當車輪磨擦著黃河橋鐵軌時，除聽到轟隆陣陣聲浪外，窗外是一片漆黑，有時偶見明滅燈光閃爍，但黃河有多寬，水流有多急湍，都感覺不到也看不到。即使白天從飛機窗口往下望，黃河同其他河流一樣只是一條蜿蜒黃帶，領略不出古往今來無數詩人包括最近去世的張光年詩人的《黃河》大合唱動人歌詞和扣人心弦的旋律。
我終於跟大伙來到黃河之南的土地、花園渡口的堤岸上。昨天還是天朗氣清、陽光煦和、天色怡人；今天卻是陰雲蔽日，遠望河上一片濛濛霧氣，過去的渡口，現在已有鐵橋橫架兩岸成通途，也就不存在渡口要招渡才能到達彼岸。
站在士敏土的河堤上，有人指著對我說：你站這個地方，水漲時，河水浸到這裏成一片汪洋。但今天水位低，河不揚波，領略不到河水萬里沙，浪淘風簸如刀之勢。也許立在河邊那巨大獨角獸看管得嚴，使河水也變得馴服起來。
有位牽著馬兒的老鄉，不知他是張老三還是李老五，河邊也沒人唱對口曲，互問來自何方和遭遇，而是招人騎他的馬，走一程或跑一圈作為曾走馬河上之願。有人騎上他的馬時，他一手拉韁繩自騎上單車帶載客的馬馳跑在河岸上以兼顧生計。
今天所見的黃河，並不怒吼，這裏自然也沒有人因妻離子散，天各一方而嘆息。有的是一車車的遊客，帶著景仰的心情前來探望曾孕育我國五千年文化母親的慈顏，今天她看起來沒有白髮，而是滿頭青絲，不現龍鍾，精神飽滿，如身段窈窕的少女。
在花園口不遠有一座赭黃紀念碑，用浪峰湧起形象作為主題，上刻著：
「一九三八年扒口處」，
啊！記起了，一九三八年那年倭寇侵略軍想渡花園口，國民黨軍事當局為阻鬼子前進，便在這裏扒口，讓河水決堤洪水漫山遍野，淹沒農田屋宇，雖然起過阻延倭寇推進作用。碑記詳記這一役，說我國老百姓淹死的達九十四萬人，逃離水患區的老百姓，流離失所者卻有三百多萬人，閉眼一想，死亡的枕藉、流浪他鄉的苦難農民，叫人感到扼腕心酸。
有說決河是為有戰略的需要，為了打擊敵人必有損失和犧牲，叫做為有犧牲多壯志，這麼多人死在突如其來的橫禍，死前腦中一片空白，死得不明不白。還說得上什麼壯志呢？
罪魁禍首是發動侵略戰爭的人，但反擊戰的手段施行，決定者是否有想到老百姓也是十月懷胎所生，父母含辛茹苦養大。又何忍心呢？一將成功萬骨枯，有人認為值得，有人認為不仁，問問自己，感到通過戰爭去達到目的總是可悲的事，世界上最好就是不再有戰爭。有事商量，遲解決、早解決亦會解決。還是不要嫌太慢，不要為功名而視人民為草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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