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7-04] 副刊釆風．百家廊：學著認輸 放大圖片
大熊貓在冰川時代懂得退後一步，從食肉動物變成食草動物，結果成為贏家。
芙 鳴
有一年，在春節晚會的同時，央視二套播放著「實話實說」，說的是保護大熊貓的事。不少專家都覺得大熊貓存活的過程是一個奇蹟，在與牠同時來到這世界上的許多動物品種中，有些種類比熊貓優秀，他們吞食量大，多食肉，具有強悍的競爭力，但這些動物都相繼絕種了，我們只能在化石夾層，在教科書裏想像牠們的存在。大熊貓只吃竹子，躲在森林裏也不嗜動，而這個物種，卻能長時間存在，延續至今。似乎很難想像，一種只吃竹子的動物能有上百斤的雄壯軀體，而且這個軀體又那麼自甘沉寂，從不具有攻擊性。
人們喜愛大熊貓，不僅喜歡牠憨態可掬的外表，還有那種在簡單惡劣的環境中培養起來的樸素沉靜的性格。說到自然界，人們善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來概括物種的消長，這個「適者」多指「強者」、「壯者」，其實不然：海洋裏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但蝦米從沒有絕種。相反，牠以比小魚、大魚多幾十倍、上百倍的數量繼續在海裏存活著，沒有牠們，海洋就變空了。羊在老虎面前，永遠缺乏抗爭力，牠逃不出變成美味的最終命運，但羊作為一個物種，並沒絕跡，相反，牠以越來越優化，越來越龐大的規模，成為自然環境的主要構成者，老虎卻變得稀有和寶貴了，以至這種「精品」被寵得喪失了捕羊的能力。
就整個自然發展史來看，物競天擇的結果，常常是「弱者」「小者」生存，「優種」「強者」先亡。弱者深知自己競爭力小，對生活環境不怎麼苛求，苟且活著就是。
人類社會常拿自然界反觀自身。特別是進入現代文明以來，「競爭」一詞成為表現現代人生活常態的詞。人們在競爭中分流成強者和弱者，精英和低俗，白領和藍領、優裕和清貧等不同的層次，前者以其實力令人尊敬，因而具有優越的心態和複雜的生活環境，並善於以優先權對後者進行支配，改造；後者又不甘心成為被遺忘、被輕視的角色，即使力所不及，也不願認輸。
低俗，清貧，簡單，柔弱都成了折腰輸誠的一類，認輸成了恥辱。好像自己認了輸，就被人遺忘、被人瞧不起。
回頭望望，一半人生路，大半精力放在「如何不輸」上，這怎麼快樂起來。其實，人生最大的輸是認不起輸，學會認輸才是贏。生活的樂趣在於以贏的心態活著，哪怕你一無所有，甚麼也不是。前不久，在央視二套關於金庸小說的「對話」節目中，有位知名教授始終以「五四」呀、「現代性」呀、「知識份子」呀等嚇人的學術語言分析金庸的小說，而且時刻沒忘記自己對民眾的啟蒙任務，他把一個簡單的喜歡和討厭的問題搞得那麼複雜，以至我們似乎覺得，真正無法閱讀或者不會閱讀的恰恰是所謂學者、批評家自身。但他們總不認輸，用老百姓聽不懂的話遮蓋著精英虛弱的一面，以為這樣就可以維護著教授或學者的地位，獲得人們的尊敬，以為這樣他們就能贏。而贏似乎是他們特殊的權力。但在那個節目上，觀眾們好像故意讓他輸，只要他一發言，大家就反對。或許大家受不了的不只是那種語言，還有那種語氣，那種總想戰勝別人的贏家的語氣。他為什麼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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