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7-22] 副刊釆風．百家廊：德化瓷鄉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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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立川

　人很奇怪，有時一個地方、一個名詞在記憶庫�埵�乎消失得無影無蹤，有時卻不知從甚麼地方冒出來，盤旋在你的腦際心間，揮之不去，賴著不走，讓你想著唸著，弄得你心神不寧，寢食不安。前一陣子，我就被「德化」這個地名兒給纏得差不多成了發昏章第十一，終於決定撂下手頭的工作，去作一次返「鄉」紀行。

　德化是中國著名的瓷鄉，又是我上山下鄉時落腳的「鄉里」之地。屈指一算，整整有二十五年未曾再回到這個山城了。當我望著車窗外急促退去的路旁景色，山形依舊，但風景卻有煥然一新之感。出泉州市區，經南安而過永春，但見大道筆直，清一色都是水泥馬路。想當年經常往返於泉州、德化之間，公路崎嶇，彎道眾多，蜿蜒曲折，常以「躍上�b蘢四百旋」而嘲之，行旅之艱，對於甫從城市到了這窮山僻壤的知青來說，實在是感慨良多。而今入永春，德化縣城的郊外，皆是往返四個車道的一級水泥公路。那些點綴於青山綠水的又低又矮的農家土屋幾乎已成棄屋廢墟，代之而起的是一幢幢小樓。車過南安市的梅山、金淘、詩山，這一帶是僑鄉，早已不復當年舊觀。

　入得永春境內，聽同車陳日昇兄介紹，永春這些年大變貌，已成全國有數的水果之鄉，更以出口最多柑桔而聞名海內外，農民的收入更是大幅飆升。而所轄的縣市，各以特別產業發展出獨自的優勢，譬如永春以水果之鄉為勝場，惠安以石雕而聞名，惠安石匠活躍於全國各地。安溪則以鐵觀音、烏龍茶的茶鄉而美名遠播，據說安溪人在全國各地開了四千多家茶葉店。石獅則以進口加工業為主，單是服裝工業的產值已達到年產一百多億。德化是離泉州市區最邊遠的一個山城，縣境頗大，人口卻是全市最少，那末，德化又有甚麼產業可以形成主體的工業和商業呢？

　我帶著這樣的疑問踏入這個闊別了二十多年的縣城，映入眼簾的卻是全然不認識的街市，這雖是意料中事，但想到二十四年前，我們第一次在縣城的中心地——三角街上穿行的情景，想到在橋頭一喊，半城人皆可聽見的調侃之語時，無論如何還是不敢相信這眼前的變化，眼底不禁濕潤了起來，有一份近鄉情怯，有一份故土難忘。夾雜著對逝去年華的喟嘆，舊日知青點的生活，苦澀的記憶，深山老林的幽幽氣息，梯田山徑邊的失落的歌聲，似乎一下子都湧上了心頭。

　德化縣委宣傳部長黃春淮兄特地趕來迎接我這個多年不返鄉的老知青。說到我曾用得最多的一個筆名叫「戴雲青」，平白得很，亦即「戴雲山下一知青」之意。春淮兄比我們年輕，卻是位讀書甚勤，十分用功的年輕才俊，他說這些年專注於研究德化的瓷器，這正是我此次返德化想談的話題，不啻是遇到了一位良師益友。他一邊帶我參觀瓷器博物館，一邊講解著德化瓷器的歷史與現在的發展。從他口中，我才了解到，德化的瓷器早在唐宋時已經形成行業。泉州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德化出品的瓷器因而通過海船遠達海內外。有學者曾建議將海上絲綢之路改為「絲瓷之路」或茶瓷之路。千百年來，德化的瓷業已成一古老的產業。近二十年來，德化人大辦瓷業，全縣的瓷廠已有一千多家，產值已達四十幾億。

　聯想我們上山下鄉之時，這個縣的全年辦公費用可能都用不上一百萬元。這樣的變化真乃天翻地覆。街衢道旁，以瓷為商的店舖比比皆是。黃部長與鄭寶國副部長對德化各種風格不同的瓷業派別了如指掌，如數家珍。因時間關係，我們只能選擇了三家瓷塑專家參觀，鄧明龍專以研製玉脂磁系列為業，他正為日漸式微的傳統的山水畫技法而留一脈香火；三代以瓷雕為傳承的蘇玉峰先生專擅人物造型，風格獨特，線條流暢，所塑屈原、達摩、羅漢等形神逼肖，別具一格，令人擊節稱絕；高級工藝美術師蘇清河則在各種傳統人物瓷雕、佛像、花瓶及仿古陶瓷製品上力拓新路，追求人文內涵，其作品在國內屢獲大獎。因行色過於匆匆，在這個瓷鄉的百花園中，還綻放著爭奇鬥妍的藝術之花吧！

　臨離開德化之際，我們特地驅車去參觀了新落成不久的「德化陶瓷學院」，看到那矗立在青山綠水之中的學校大樓，想像著將有一批批的學子為這具有千年歷史的瓷鄉繪製出世紀的新圖，我不免暗暗地為這爿曾生活過的山野祝福！下一次再重返瓷鄉時，該回去看看那山�堛熄m親和田間的小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