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03] 字詞趣談：太太與夫人 放大圖片
韋小寶有七個「老婆」，當中誰是「太太」，誰是「夫人」？
鄭培凱
有位香港聞人，娶了四房夫人。近來元配逝世，出殯時其他三位夫人都親臨弔喪，算是社會新聞一則，引得報章大登特登，還以大字標題刊載：「某氏三位太太弔喪」。
就有朋友來問，報上稱那三位作「太太」，是否犯了稱謂的錯誤？「太太」不是指元配夫人，指法律承認的正妻嗎？那三位的法律身份不明，怎麼可以稱作太太呢？
我一聽就明白了朋友的疑惑，是把「太太」這個稱謂當作正式的法律名稱了。在港台兩地，人們稱呼夫婦兩人，男的稱「先生」，女的稱「太太」。其實，這樣的稱謂，並非法律名稱，而是通俗的敬語轉化出來的通稱。在過去，甚至一直到一九五○年代的台灣，和「太太」相對稱的是「老爺」，都是傭人對主人的敬稱。我還記得五○年代時，有剛結婚不久的青年，人稱自己的妻子為「我的太太」，就被我父母那一輩人指為「沒有教養，居然稱自己家裏的為太太」。那種指責，就像現在老一輩人（包括我在內）聽到人家介紹妻子為「我的夫人」，提到自己兒子是「我的公子」一樣，感到彆扭不堪。
梁紹壬在《兩般秋雨庵隨筆》中說到，漢哀帝尊稱祖母為「帝太太后」，後又尊為「皇太太后」，是稱婦人為「太太」之始，顯然是尊貴無比的稱呼。胡應麟說，明代中丞以上官吏之妻得稱太太，中丞，指的是巡撫。也就是說，高官的妻子才得稱為太太。後來用得濫了，士大夫官宦人家的主婦都可稱太太，讀讀《紅樓夢》，就明白「太太」這稱呼的用法。到了民國期間，用得更隨便了，變成了僕傭對女主人的稱呼。再來就成了今天港台對主婦的稱謂，甚至出現了「我的太太」，也已經見怪不怪。
至於「夫人」，更是尊稱了。《禮記•曲禮》說到天子的妻配，「有后、有夫人、有世婦、有嬪、有妻、有妾。」又說諸侯的妻配，「公侯有夫人、有世婦、有妻、有妾。」可見夫人的地位，僅次於王后。若是諸侯的配偶，就是正室，是主婦。唐代稱官居一品及國公的母親或正妻為國夫人，三品以上的母或妻為郡夫人。不過，隨著時代的演變，民主精神的普及，平等觀念的流行，現在人人都可以自豪地稱呼妻子為「我的夫人」了。
朋友問我，這樣隨便稱呼，不是亂了套，尊卑秩序不明了嗎？答曰，經過無產階級革命的歷史進程，雖然在經濟與政治方面還未出現馬克思所預言的「無階級的社會」，在人際關係的稱謂上卻早已出現了「無階級的稱呼」。以前不是稱配偶為「愛人」嗎？現在已經過了火紅的年代，不再跟著時代燃燒熾熱的愛焰，所以改稱「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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