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26] 文藝精品：櫻花

放大圖片

俞慧軍

　與櫻花結緣是兩年前的春天，舉家遷居一個名叫大菜巷的小區。在鳥語花香、小橋流水的住宅區內，竟有一片美麗的櫻花林。櫻花林環繞著小區內那條清澈的小河，我細細點數足有五十多株櫻花。大菜巷小區內櫻桃、香樟、玉蘭、金桂、紅楓……婀娜多姿，春意盎然；而我卻對櫻花情有獨鍾，晨風暮靄中看櫻花枝繁葉茂，花開花落。

　櫻花盛開的日子，我下班後常常一人悄然獨步來到櫻花林，靜觀櫻花林與落日交融時瞬間的瑰麗與震撼；細數一簇簇一朵朵粉白相間的櫻花時那叩人心扉的激動與喜悅；聆聽微風中櫻花瓣飄落時那悲壯的顫音與聲韻。櫻花幾乎無需綠葉的陪襯，一樹櫻花，彷彿是上帝用凡間的紅絲線串起而坦然安放在那粗密相間的枝椏上的小精靈。爛漫的櫻花在夕照下恰如一團團燃燒的烈焰，而在晚風點醉下的櫻花林就像一條悠然飄動的璀璨奪目的玉帶，從遠處眺望則巧奪天工渾成一幅絢麗而氣勢恢宏的春光圖。濛濛春雨中，朵朵櫻花盈滿珠淚，狀似下凡的仙女，簇擁著粉雕玉琢的花蕊，凝眉含愁，彷彿要與人間那位凡人約會傾訴。櫻花真的很美麗，在我的心中，桃花的俏麗，桂花的幽馥，牡丹的華貴，玉蘭的純潔；櫻花不僅兼而有之，且獨具品性：帶著一點粉黛，一滴清淚，一抹淒婉。

　我對櫻花的原始印象，便是學生時代聽老師朗讀魯迅的《藤野先生》：「東京也無非是這樣，上野的櫻花爛漫的時節，望去確也像緋紅的輕雲……」那時，在我的腦海中便形成了對櫻花最初的美好記憶。年歲漸長，方知日本是櫻花之國，每年春天，東京雲霞處處，遊人如織；在日本街頭，《櫻花》古謠隨風飄蕩：「櫻花啊，櫻花，花朵爛漫似雲霞，花香四溢滿天涯……」《辭海》對櫻花的注釋：櫻花為落葉喬木、葉子橢圓形，花白色或粉紅色，略有芳香，果實球形，黑色。原產日本，與櫻花朝朝暮暮的相伴，竟觸發了「問伊消得紅顏瘦，方知春夏無芳菲」的感慨。

　冬去春來，與櫻花林朝夕相處的我目睹了櫻花盛開之美，也目睹了櫻花飄落之時的驚心動魄。每當春風吹過，朵朵櫻花就像一隻隻粉色的、白色的蝴蝶，翩翩起舞，漫天遍野地飛翔；有的停留在小路旁，有的歇息在草叢中，還有的跌跌撞撞回歸大地。此刻，櫻花的生命恰如傳說中的火鳳凰，遠離塵世，超凡脫俗，獲得了生命之春永駐的美麗！周末的一個傍晚，鄰居告訴我，市區城建規劃即將實施，那片櫻花林也將遷移他鄉。昂首風雨中十餘載的櫻花告訴我，瓣瓣花兒躺在大菜巷這片鋪滿吉祥的故地上，始終沒有憔悴得不成體統，櫻花林英姿勃發的風韻至今猶在。上夜班回家的路上，我看見過夜櫻的寂寞，在落月朦朧的清輝下，那片櫻花林，那一株株櫻花，那一朵朵櫻花瓣，被露珠打濕；透過微寒的夜風，我分明聽到寂寞的櫻花在暗夜中嚶嚶哭泣。恍惚間我想起了《紅樓夢》中各種花兒的喻意，而櫻花成了百花之中最淒美生命的象徵之一。

　遠朋作客我處，正值櫻花盛開之時，沿徑散步，我總要帶著朋友前去觀賞櫻花。「多美的櫻花，多美的小區啊！」溢美之中我常為有緣與櫻花相伴而感動不已。

　風雨過後，清新的空氣中彌漫著櫻花的芳香，我又一次踏著濕潤的林蔭道來到櫻花林。滿目粉色的、白色的櫻花走完了她的生命之旅飄逸著悲壯地撲入大自然的懷中，我的心頭掠過一絲蒼涼。捧起一掬被風雨摧落的櫻花瓣，心中油然升騰起崇敬之情：一地櫻花芳華落盡，卻躺在大地母親的懷抱忠心耿耿地護衛著頂天立地的枝桿，於是在我的意像中便跳躍出「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的詩句。

　我想，與眼前這一樹樹櫻花的感情雖很短暫，但目睹著繽紛的落紅，我彷彿看到飄落在這片故土上的櫻花，正虔誠地為萬千生靈默默祈禱，而吉祥的祝福之音分明來自天籟。

　爛漫絢麗的櫻花啊，正馱著家鄉的酣夢騰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