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7-09] 名人傳奇：梁思成的愛恨交纏 放大圖片
清華大學的建築系是梁思成愛恨交纏的地方。
王 點
五十年代中後期的梁思成，因為反對拆除北京的舊城、堅持自己的學術觀點等原因，被不停地批判，他一直當作寶貝的清華建築系學生也開始起來反對他，貼他的大字報。所有的一切使梁思成無法理解，即使他一遍遍真誠的反省、檢討，可是他總是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他聽說自己曾經勘察過的河北寶坻一座遼代的古廟被拆除，有感於自己的處境，他說過這樣的一句話：「我也是遼代的一塊木頭。」其中的沉痛、辛酸可以想像，人們習慣用「整個民族的悲劇」來概括那一場浩劫，可就是在這場群體的悲劇裏面葬送了多少人，或平凡普通，或偉大卓絕。
吻出批判大字報
在對梁思成進行批判期間，梁思成後來的妻子林洙每天晚上都要看一遍校園裏的大字報，看有沒有關於梁思成的，看到有就立即撕下帶回家。有一天，她看到一張大字報，標題為「打倒國民黨殘渣餘孽、喪失民族立場的反共老手梁思成」。這片大字報一共批判了梁思成四項罪名，第一個就是梁思成在1966年4月接待法國建築師代表團時，在女團長的面頰上吻了一下，因此造反派們認為他「喪失民族尊嚴」。回家後林洙問他怎麼回事，梁思成的解釋是：當時建築學會宴請法國建築師代表團，法國代表團的女團長致完謝詞就走過去在他的面頰上吻了一下。
而作為主人，梁思成致了答詞以後按照禮節也走過去在女團長的面頰上吻了一下。當妻子問他為甚麼不按中國習慣只握握手就可以了，梁思成回答說其實握手也是從西方學來的，而且中國是個多民族的國家，各民族都有自己的習慣，在國內要尊重各民族的禮儀，在國際上當然也應該尊重外國朋友的民族習慣。「如果我按照滿族習慣就得拂下馬蹄袖，一手駐地一腿屈膝的請安；如果按照漢族習慣，就要拱手作揖或下跪叩首；難道要我向她獻哈達？這樣就有民族尊嚴？」即使是在那樣兇險的環境下，梁思成也不失他的學者本色和雄辯的才能。
標《文物圖》死守北京
而梁思成與老北京城的那段情份，一般的老北京人都可以原原本本的當作一個段子說來給你聽。1948年末的北京被解放軍重重包圍，而清華園已經提前解放，一個新的時代就要到來了。他的朋友們勸他到美國去，可是他堅持留了下來。可能爆發的戰爭並沒有使他關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他焦慮的是戰爭有可能會毀滅這座凝聚了中國幾千年文明歷史的老城。富有傳奇色彩的是，某一天圍城部隊的解放軍幹部敲響了他家的門。來人簡單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就開門見山地告訴他自己受人民解放軍攻城部隊的委託，請他把北京城裏那些需要保護的著名建築和文物古跡的位置準確地標在一張地圖上，以便解放軍在攻城的時候避開。後來那張被梁思成標註了北京重點文物位置的北平軍事地圖變成了《北平重點文物圖》，掛到了毛澤東指揮平津戰役的指揮所牆壁上。
再後來經過各界人士的努力，北平和平解放，北京城保住了。可是歷史的發展總是那麼讓人目瞪口呆，新中國成立後，保衛下來的北京舊城卻要在「保衛者」的手中毀掉了。人們以北京舊城牆已經完成歷史任務、阻礙交通、限制和妨礙城市發展等等理由要把北京舊城拆掉。看著舊城牆一段一段的被拆毀，梁思成悲痛欲絕，為了保護北京的舊城，他說了許多比當時的「右派」還要右的話。他的朋友們怕他被批判，又勸他出國，他還是那些話：「我寧願做一個『右派』死在祖國的土地上，也決不出走。」可是作為北京市副市長的梁思成也不能改變北京舊城的命運，它們終於還是被拆了。
1971年年底梁思成在學生陳占祥看望病重的自己時，對他說：千萬不要對祖國失去信心。他說，不管人生途中有多大的坎坷，對祖國一定要忠誠，要為祖國服務，但在學術思想上要有自己的信念。這個時候的梁思成已經被開了多少次批鬥會，掛了多少次黑牌子，甚至生病了也得不到當時的清華校醫的救治，可是，對於這個國家，他的心裏依然沒有怨恨，只有深沉的愛，直到1972年他去世。 梁思成的清華緣（之五．完）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