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03] 百家廊：中日韓流行文化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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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立川

　從書展兒童天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出，我與一位日本的友人在展廳旁的咖啡座找到一個座位，啜一口咖啡，喘一口氣，看著依然絡繹不絕的人流，不知怎地就談到了流行文化的話題。朋友說，劉德華與章子怡正往東京做《十面埋伏》的宣傳，大概會掀起一股「中國熱」的熱潮。如果能繼正在日本大熱的「韓流滾滾」之後而起，那就太好了。

韓文化崛起

　她的說法使我猛然驚覺，這真是令人感興趣的一個文化現象。中、日、韓三國的流行文化的互動，將會給東亞地區三個鄰國的青年們帶來甚麼樣的影響？這個新動向又是否意味著在未來的數年間，由這個漢字文化圈衍生出的流行文化在相互認同之後，又會不會在世界流行文化的舞台上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呢？

　在日本的文化審美價值觀中，歷來有高雅與通俗二種不同的分野。搞純文學的，一心一意想拿芥川獎、諾貝爾文學獎；寫通俗文學的，卻夢寐以求的是直木獎和在市場上一舉成名。同理，流行文化不像嚴肅文化那樣陽春白雪，而是追求「萬人迷」與市場效應。可以說，日本的流行文化是亞洲流行文化的領先潮流者，有些產品，甚至傲視全球，無人敢與之爭鋒。

　曾幾何時，一向未被看上的韓國人卻崛起於這「亞洲第一」的座位，且駸駸然有與之一爭霸主地位的氣勢。這其實是拜近年來韓國的文化創造性產業迅速發展所賜。筆者曾在本欄撰文介紹過韓國的文化創造性產業的驕人業績。

　韓國的文化產業自七年前大力擴張之後，在佔領本土的大部分市場之後，就開始向國外輸出，先是港、台，後更挾留華學生日眾，韓商往中國投資發展等為契機，成功進入中國內地，由韓國電視劇、韓國製手機、MP3及流行歌手等聯袂而來，一時「韓流滾滾」，「人氣」急升，繼之更有電子遊戲、韓國食品、服裝也紛至沓來。據韓國政府有關部門宣布，去年，韓國的文化產業的出口創匯已超過鋼鐵產品的出口。躊躇滿志之際，他們又矢志要躋身成為世界第五大文化大國。

韓星走紅亞洲

　在攻佔中國市場之後，韓國的影視、網絡遊戲、卡通片也開始進軍日本，安在旭、金惠秀、崔友志、李鍾原、柳時元、金成佑、張東健、張娜拉，這些在中國紅極一時的明星及歌星也在日本走紅，女星BOA當選為日本某雜誌二萬讀者中「最想成為自己朋友的演藝人」。日本的「師奶」們為韓國某一影視明星弄得神魂顛倒。日本友人感慨地說：「風水輪流轉，想不到『韓流』如此厲害，連那些四、五十歲的『歐巴桑』都是『老婦聊發少年狂』，教人大跌眼鏡。」日本社會中歷來有歧視韓國、朝鮮人的保守傳統，如今卻因這股流行文化的「進攻」而衝擊了這些陳腐的觀念，就連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為了挽回日漸下跌的民望，也要趕緊接見韓裔的日本歌星以表姿態。

　「韓流」之所以能滾滾而去，勢不可擋，這應當歸功於韓國藝人的進取、政府的支持和策劃者的成功謀略。在日本能大紅大紫的原因，吾等乃局外人，不敢妄評。但看看其在中國的表現，也能了解其中的一二。在中央電視台舉辦的大型演出中，幾乎所有的韓國歌手都會以中文演唱歌曲，博取了好多中國聽眾的好感，而且，他們不像日本的「天皇巨星」一樣大擺架子。

中國熱　熱不起

　雖然，日本的流行文化比韓國更早進入中國市場，卻一直無法形成「扶桑流」，究其原因，與日本的歌手、流行文化界不重視中國的市場有很大干係，也與他們不能贏得中國青春族有關。畢竟，「哈日族」在台灣有市場，在中國內地則是比不上「哈韓族」的。當然，其中還夾雜糾纏著歷史因素、民族文化的差異等原因，不能一概而論。

　那麼，「中國流」會不會在日本也大熱起來呢？在許多日本人眼中，中國是一個文化古國，對於中國傳統文化與藝術，日本人抱有好感，但說到流行文化，則似乎並不為日本的市場所認同。去年，中國的「女子十二樂坊」在日本大熱了一陣子，還到每年一度的《紅白歌戰》上去露了一手，出了唱片，賣到排行榜第一位，卻不能帶起一股「中國熱」來，好似曇花一現。此一次張藝謀在《十面埋伏》時用了一位日裔演員金城武，有評論說是為了日本市場而設的「埋伏」之筆；這說明他還是有商業眼光的，云云。

　《十面埋伏》也被許多影評家貶得一錢不值，認為張氏竟然越拍越糟，從高雅的藝術影片降為通俗平庸的武俠加情愛片，有人為之痛心疾首，但也有人為之拍爛手掌，正所謂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但是，流行文化自有它一套遊戲規則，只要張藝謀能掌握其中奧妙，贏得日本觀眾的喜愛，像女子十二樂坊一樣，將中國特有的古典藝術性加以現代市場式的包裝，把中國的流行文化也如「韓流」一樣推向日本，則又有何妨？又何必苛求張藝謀一定要片片都是藝術第一呢？

三江合成「東方流」

　我們實在有必要檢討一下，老是正兒八經地板著學究的面孔，以為只有高雅的文化才能宣諸於世，否則就是自貶形象，就是離經叛道，就是不成體統。這樣的觀點，是否太刻板了呢？畢竟，時代已經不同了。「韓流」在中國與日本的成功，難道不值得我們反思嗎？

　中、日、韓的流行文化有沒有「合流」的可能，這個未來趨勢誰也不敢輕下結論。但是，有些共同的題材卻因為東方文化的歷史與特徵而有相近的文化內容。譬如武俠，無論是改編成影視、卡通片或電子遊戲，這都是西方世界的同一流通領域所沒有的。中、日、韓三國正在共同研製電腦的共用軟件，這也會為未來的三國的流行文化的交流帶來發展的平台，三國鄰近，一衣帶水，「三江合流」，匯成「東方流」，在全球化舞台上唱一齣大戲，又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