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17] 聊天室：三個人不如兩個人

——對人與人關係的追問系列（五）

徐敬亞

　第三個人，出現後，兩個人變成三個人。人間的事情便至少又複雜了一倍。

　弗洛依德顯然是個家庭裂痕的慫恿者。他的「戀母」、「戀父」情結令已進入雙人遊戲的男男女女，戒心鬆弛的心忽然收緊。弗氏的理論，顯然誇張了兒童的性心理。但一場曠日持久的家庭戲劇的確由此開始。發育後的男孩，作為一個男人的半成品，在性格上會逐漸向父親靠攏。這時的妻子，在規範家庭行為時，常常受到兩個男人暗中默契的聯合攻擊。而女兒成熟後，唯一珍貴的男性，可能在家中變得像珍稀動物一樣得到保護。這時維護兩個女人之間的平衡，特別是保持由母女關係組成的兩女人間的平衡，也是父親兼丈夫的一種難度。

　也許，這些曖曖昧昧的情感網絡，更屬於西方。中國人一貫是父是父，子是子，女是女，妻是妻。在孩子們面前，東方父母的性關係一直躲在地下狀態。

　另一個問題在現代中國突然出現，人口的計劃，使幾乎所有的都市家庭都忽然陷於東漢末年的三國時期。每個家庭，一律變成了魏、蜀、吳之間的演義。

　一個公司董事會中有三個董事，或一個政治局裡設三名常委，這不平衡的奇數組合，在某種難於判斷的決策時，將破壞因暗中聯合而造成的對峙。然而，這三足之鼎聳立於每個家庭，沸騰的湯鍋便可能每時每刻出現傾斜。

　昔日的中國家庭，一律分為兩派：一邊是父母陣營，一邊是孩子們的陣營。不管這些孩子的數量是五個、六個或者更多。那時，幼年陣營一律都是從屬於成年的大陣營。父母亂忙，孩子亂玩。大事情嚴厲，小事情放手不管。父母之風壓倒孩子之風，倒也太平。

　如今，孩子只剩孤零零一個。兩大陣營，家家都是二比一。然而單槍匹馬的孩子陣營，卻常常成為整個家庭的軸心。飲食、起居、休閒……重大的舉家活動，孩子孤獨的意願往往成為權威性指令：一票通過，或一票否決。

　歷史上的三國，由於北方之魏旌麾南指，導致了吳、蜀聯盟的形成。而在多數現代家庭中，無論父母中哪一方招惹了孩子，都會受到另一個人與孩子的聯合討伐。於是，孩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便與日俱增。能夠以「吳」、「蜀」之聯合來鉗制強大的「魏國」，這需要兩個國君之間極大的和諧，而這樣的中國家庭很少。

　所以有人說，在中國，三個人在一起，不如兩個在一起。兩個人在一起，不如一個人自己跟自己在一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