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21] 心同東西：將自信留給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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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樓祺洪　上海市歐美同學會常務理事

　一九八○年夏天，我作為訪問學者遠渡重洋，赴美國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當時中美之間尚沒有直達航班，由於我的香港親屬的幫助，中國科學院批准我從香港轉機再飛美國洛杉機。碰巧飛機晚點，中國駐洛杉磯領事館科技參贊在機埸上等了我三個小時才把我接到領事館，用餐後再送我上了飛向聖地亞哥的航班。

　剛到美國，尊師的實驗室中已有幾位訪問學者，美國同行對於萬里之外的中國訪問學者並不了解，對我們的業務水平也不看重，加上幾十年的封閉，大部分美國人對中國了解甚少，使我有被「冷落」的感覺。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超市遇見一位老人，能講一口流利的上海話，感到特別親近。他約我去他家做客。一個周末的下午，我乘車去拜訪他家，這是一個出售中國工藝品的小樓，地處聖地亞哥海灘，樓下是商舖，樓上為居室。話題慢慢地轉到美國社會如何生存的問題。他講，在美國你不能「謙虛」，要有「自信」。話語雖短，卻給了我很大的啟發。我們應該有自信，要努力做出成績，才能受到別人的尊重。

　在美國生活一段時間後，我感到了中美文化的差異。中國有五千年歷史，一直被讚譽為禮儀之邦，以所謂的「謙虛」去待人接物，缺少的是民族的自信，從鴉片戰爭到二十世紀初一直落後挨打。而美國是一個只有二百年歷史的國家，競爭好勝是發展的動力。你要得到別人的尊重，首先要顯示你的實力。於是，我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要在科研中做出成績。

　為了研製世界上放電體最小的準分子激光器，我從設計開始，加強了預電離的強度以提高氣體壓力；在加工中與學校金工車間的技師一起討論，保證高氣壓工作的安全性；為提高放電速度，採用了低電感的供電結構……經過一年努力，實驗取得圓滿成功。指導老師特別高興，請客吃飯，同事們買了香檳酒來慶賀，大大改變了美國同行及研究生對中國訪問學者的看法。在以後的學術研討會上，經常會發出Dr.Lou發表看法的話語。我深深感到作為一個中國訪問學者的光榮。

　回國後，經常有人問我，在美國搞科研與國內有甚麼不同。我想主要有兩點：一是選題，二是實施。在選題方面，強調「創新」，一定要有新意。美國有一個激光與電光會議（CLEO），是至今激光與光電子領域級別最高、規模最大的國際學術會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中國大陸學者投稿的刊登率比較低，我本人在這段時間幾乎每年都有文章，究其原因在於選題「新」。記得當時我參加CLEO會議，談及如何向會議投稿，一位美國大學教授同我講，要刊用你的稿子，首要條件是「something new（要有新東西）」，如果你用舊的方法把水平做高一些，這樣的文章沒有發表的價值，但是如果你有一個新的想法，即使結果不理想，但對人們有啟發，也會備受歡迎。這些交流給我以後的科研工作以很大啟迪。

　在實施方面，強調「集成組合」。在我一九八○年去美國作訪問學者之前，「一切由自己做」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客觀上，當時我們處於封閉狀態，與國外交流只來自文獻。在美國，十分強調「集成組合」，你有一個想法，要做實驗，首先可以從各處購買你要的器材及部件，只有買不到的關鍵部分才由自己設計加工。這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工作，也是美國科研發展一直處於領先地位的原因之一。現在，我們已經打開國門，改革開放，科研工作也應與國際接軌，看來「集成組合」也是重要方面。

　體驗美國，就要談及學術氛圍。至今已有六位華裔科學家獲得諾貝爾獎，希望有一天，大陸的科學家也會獲得此獎。本人認為獲獎是可遇不可求的，而向這方面努力，學術氛圍是必不可少的條件。我在美期間，每兩周的一個下午，導師要召開學術交流會，與會者要介紹學術進展，有何困難，如何解決。這不僅使每個科研工作者有一個無形的壓力，要知道如果不努力工作，在會上是很尷尬的。另一方面，自由的討論會產生很好的學術思想。我回國後，將這種小型學術討論會的方式帶回來，一直保持至今。這是一種很好的制度。我曾經訪問過英國不少大學，每天上、下午各有一次Tea Time（飲茶時間），大家在一起邊喝茶邊聊天，英國人風趣地講，不少諾貝爾獎的思想是從Tea Time上聊出來的。回頭看看當前我國科技界、學術界存在的浮躁情緒，急功近利，甚至弄虛作假，很值得我們深思。把各種各樣的評審會、驗收會、鑒定會減下來，多一些學術氛圍深厚的討論會，也許是個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