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03] 亦有可聞：秋山香榧
達 平
有詩人感嘆：金秋，是塊短短窄窄的跳板，一邁步就過去了。那麼，我們何不去金跳板上盡興蹦躂一番，在驕陽與風雪的隙縫中撒下幾串開心的笑聲？
皖南有的是山，我們就生活在山的懷抱裡。一個無風無雨的日子！溫溫的晨輝靜靜地揮灑，山林的色彩經早霜染過，深深淺淺，層次分明。澗水如流韻，襯托著天高地遠。枝頭的野果紅紅地墜著，雛菊星星點點地開著。秋意的氛圍，就這樣一路布施到眼裡心裡去。
下山時揀了條捷徑走，那是挑炭人踩出來的腳窩窩。上山容易下山難，不久便感覺腿腳發軟，舌頭發澀了。偶爾抬頭揉揉眼睛，夕陽已西，似在擠眉弄眼地嘲諷我們。眼下憑藉一個鬼臉，一句笑話，一首流行歌曲，是難以鼓動起我們興致的。身體疲軟而腦子卻在活躍地胡亂猜想：累到這個份上，即便是護送唐僧到西天取經的豬八戒，遇上那幾個蜘蛛精變的美女恣意挑逗，也許都會失去了應對興趣呢。眼下有杯清茶，有張靠椅，那才叫好。
轉過一道山嘴，有人興奮地甩開嗓子「呃呵呵」地喊起來。眼前出現了一條山澗，澗邊有一座燒炭人的棚子，於是直奔棚子而去。只見一位頭髮花白臉色黝黑的老人，盤腿坐在厚厚的乾草上，吧噠著旱煙，對我們前來叨擾，既不驚訝也不冷漠，一副超然神態。我們喝了他從山澗裡提來的泉水，又去嚐他端過來的一盆乾果。這果，我們從沒見過，有點像橄欖，兩頭尖尖，核上有紋。
「這是什麼山珍？」一嚼，核破仁出，芳香油潤。
「香榧！蘇東坡當年吟的『彼美玉山果，餐為金盤食』，誇的就是這香榧。香榧，又叫玉山果。」
呵呵，深山燒炭老人知曉蘇東坡，且隨口吟出他的詩句，奇是不奇？大伙兒咀嚼著，也不知是詩味還是果味，只覺得有點不同凡響的味道……老人揮動煙袋，指點著溪澗兩側𧩓郁的樹木，告訴我們，那就是香榧樹！那是一種葉線狀、披針形的常綠喬木，似我們在城裡見到過的水杉。老人介紹說，這香榧樹雌雄異株。這使我聯想到長壽果木中的另一珍品：銀杏。香榧從開花到果子成熟要三個年頭哩。第一年開花，到年底果子只有青豆大小，第二年開花，頭一年的果子也僅有拇指蓋那麼大，到第三年開花時，第一年的果子才漸漸成熟。這樣年年開花，年年結果，每年採摘的又都不是當年的果。每逢金秋，同一棵樹上掛著大小不同的果子。真正是：千年香榧三代果哩！
我聽著聽著突發奇想：這香榧樹，與這燒炭老人，是不是有著某種機緣關聯著呢？一時卻難以悟出，只好留待冬日裡烤著炭火，嚼著香榧，慢慢琢磨去吧！
告別老人，我們順著蜿蜒的溪澗而歸。此際，溪畔的香榧樹正沐在夕陽的餘暉裡，藏匿其間的大大小小的果子，像星星般閃爍著，在皖南的深山，在深山的秋天。有人說，生活中極少奇蹟，多了就不叫奇蹟。其實奇蹟就隱含在生活中，就像藏匿在這深山裡的香榧樹及其果子，等著你去發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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