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22] 亞洲文化合作論壇「實過其名」

■洪清田　資深評論員

　香港早已是不折不扣的「世界級」國際城市，不知什麼時候，為什麼，特區政府竟花大筆錢，告訴全世界香港是「亞洲的」國際城市。這等於帶領整個香港自我降級。「亞洲國際城市」如果純是指地理上「位於亞洲的」國際城市，根本是多此一舉。名稱、廣告和形象首重精煉，這樣辯說根本是狡辯。花幾千萬元港人血汗，竟就是為了向全世界傳遞一個不必傳遞、不傳遞更好的訊息。

自我降格 自砸招牌

　亞洲區內的城市，如果可以沾到「國際城市」的邊，也會急不及待宣稱自己是（世界級）「國際城市」，以「世界級國際」城市自許。上海絕不會把自己定位為「亞洲（的）國際城市」。香港百多年前開埠，一開始便以「世界（的）自由港、國際城市」定位，百多年來千辛萬苦成為世界公認的「世界級國際城市」，法治、廉政、基建、行政、通訊、資訊和自由開放的金漆招牌不但響噹噹，有些甚而成為世界標準。這幾年特區政府卻不明不白地自砸招牌，把如假包換的世界級國際城市，降為「亞洲國際城市」。

　這麼多年，特區政府不但不察，昏昏懵懵，還繼續花大筆錢，告訴全世界香港是「次一級」（也不知距第一級多遠）的「亞洲國際城市」。

以小裝大 失色不少

　民政局舉辦的「亞洲文化合作論壇2004」，比上一年好得多，理念、構想和內容都很有水平，很充實，講者大部分是世界級的一時之選，來自亞洲和亞洲之外。整個論壇，十足十是「世界級的國際論壇」，可以稱之為「文化創意產業世界/國際論壇」，但冠以「亞洲」之名，又是自動降級，真有「實過其名」的荒謬感。如果要談亞洲的文化合作，應是把它放在「文化創意產業世界/國際論壇」之內，作為一個組成單元。現在，以「亞洲文化合作論壇」，盛載「世界/國際論壇」為次，以小裝大，一個好活動因而失色不少。

　回顧「亞洲國際城市」的構想時，正值新加坡提倡的「亞洲價值」餘緒未盡，但新加坡不會以「亞洲價值」或「亞洲」作為「定名/定位決定性標準」（Determinant Attribute），不會稱自己是「亞洲國際城市」，別人這樣叫他，新加坡政府、官員和個人很可能立刻發言糾正。香港如果真是受新加坡啟發而把自己定名為「亞洲國際城市」，就真的是「學乎其下、得乎其下下」，自作孽。

應珍惜香港品牌資產

　論壇開幕禮上，民政局局長何志平的致辭精準、扼要概括整個文化/創意產業的理念，把文化/創意產業放在「工業社會和後工業社會」、「傳統和現代」、「東方和西方」等向度（Dimension）比較，說無形的、人的慾望和想像，是文化/創意產業的龐大資產、資源和價值。按這個思路和標準，「亞洲國際城市」的稱謂/名字/定位/形象/身份，無疑把百多年來建立的、千萬億元計的香港文化形象和品牌資產（Brand Equity）落大海。花幾千萬元港人的血汗冤枉錢倒是小事一樁了。

　文化創意產業是一種「後資本主義」（Post-Capitalism）的產業，產品要打破資本主義的大量生產和平庸化，要別具一格、出位獨特、與眾不同，有個人特性（customized）和「自由真我」（Individuality），通過虛擬化與視像化的形象滿足心理需要和價值觀、意識和身份認同。創意就是打破禁區與禁忌，先進的資本主義社會的禁區禁忌越來越少，文化創意產業的全球化就是去世界各地打破其他「小數民族」和「落後民族」的禁區與禁忌。

亞洲的機遇與困難

　東方近十多年才有西方政治、經濟和社會自由，從事文化創意產業。現在只有日本和南韓取得局部的主導權，印度迅速興起，泰國才開始。沿著文化創意產業和知識經濟的大方向，亞洲在其中的「機遇和資源」與「困難和險阻」一樣大，一樣多。

　日本的普及文化為東亞市場提供了一個東西衝突融匯中、傳統與現代衝突融匯中、個人與集體衝突融匯中、科學與人文的衝突融匯中的和諧點。這次的論壇，日本的Hello Kitty和香港的McDull（麥兜）同場介紹，另一場介紹南韓1996成立的青江文化產業大學。日本文化產品吸引青年，韓國走日本路，南韓電視劇吸引中老年。韓國1985年開放電影市場，一度垮，現在死裡復生。韓國一方面強調本土身份，一方面遵循外來國際平台和方法學、服膺別人的標準，自己也為世界加入標準，成為世界「電玩之都」。泰國還未像韓國這樣遵循外來國際平台方法學、服膺標準，祇能販賣天然資源。韓國和泰國是97金融危機受害者，接受「磨練」，如今再起。

　香港97-98金融危機頂住，不服氣，不信邪，和整個世界的經濟規律、金融規律對著幹，把金融壓力轉化/惡化/擴大為經濟壓力，再轉化/惡化/擴大為社會壓力，變成以全社會的總體收縮為代價，整個香港社會和管治體制受盡更多更長的複式磨難，七年多還在摸索是否否極泰來，連自己改錯名、定錯位也昏昏懵懵。（文匯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