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27] 小妮講古•出門在外之十二：火車

放大圖片

王小妮

　坐火車出行不再是現代人的首選了，中國和世界同了步，我們總是飛。

　人不在國內，好像突然在別人的地方獲得了大把時間，可以放慢下來，試試出門坐火車的感覺。開始，我去火車站的架子上取一本時刻表，德文不會，認識阿拉伯數字已經足夠。很快學會了只取我們可能途經車站的時刻表活頁。

閱讀和午餐寫意 怡然自得

　從斯圖加特去巴黎，對面坐個猶太小伙子，小帽子外加嚴謹的制服外加漂亮的鬍鬚，全是油黑油黑的，他始終彎著身子鑽研一本不大的精裝書，幾小時裡，車窗外的風光，車廂裡走動的人似乎都不存在。另一次，半路上車一位年紀超過六十歲的老太太，獨自一人背雙肩旅行包，全副爬山者打扮，車再開動，她慢悠悠取出自製午餐，一根黃瓜，一片麵包，一瓶水。她坐得離我們太近了，一舉一動都避不開，作為中國人，我禁不住想，她的孩子在哪？她的丈夫在哪？她的目的地在哪裡？她克服孤獨的力量又在哪裡？有時候坐短途車，某一站上來一夥年輕人，每人提輛登山車，德國的自行車和狗都可以上火車。去弗洛伊登斯塔特那個上午，見一彪悍老頭，呼呼呼牽上來五條狗，我不懂狗，感覺他是帶著五隻狼撲上了火車。

引吭高歌 球迷助興

　德國人是沉默著的，連耳語都很少聽到，只有一次，從弗洛堡上車北行，一大群戴紅黑長圍巾的男孩上了車就唱，是法蘭克福足球隊的球迷，要去助威的，當時中國人楊晨好像還在那個隊，但是整個隊伍和他本人表現都不夠好。我下了火車也去買了法蘭克福隊的圍巾，發覺僅從圍巾上看不出球隊成績，拜仁和法蘭克福一個價錢，都是廿五馬克，大約一百人民幣。

　球隊降了級還可以重整隊伍，但是，火車這東西卻眼看著落伍了，在德國坐慢車出行的人極少，經常幾節車廂空無一人，歐洲快車倒是常常滿，因為它快。

「地下工作者」不管真不行

　去年，由丹東到濟南，由鄭州到深圳坐過兩次火車。體驗真正的中國，務必要經過小縣城的商場大門口，劣質音響震得地動山搖，另外就是坐火車硬座車廂。去濟南那次見識了一種小電視，列車員提著推薦：有看美國大片的沒有！交十五塊租借九十分鐘，我自己包裡的影碟不能放，經過了「版權獨有」設置，列車上備的影碟霧濛濛不知道放的什麼，想停止都不行，機器一開，七八個人堵住過道忠實地圍觀。

　我們放棄看電影去餐車，乘警正在嚴厲「批評」十幾個女人，年輕的年老的都有，乘警裝得挺氣憤，女人們倒嘻嘻的像乘警的姐妹，後來她們全被呵斥蹲下，擠在角落裡，停靠一個小站，全被趕下了車。我問明乘警，她們是穿行在車廂間偷偷賣自製食物的。乘警叫「地下工作者」，一旦有旅客吃壞肚子投訴，由列車承擔責任。我說，不管還真不行。乘警馬上回應，是啊是啊。

　同樣的火車，坐車人是這麼不同，另一些人太沉靜了，簡直是不存在的靜，而生長在我左右的這群人又實在太吵嚷，前者靜而沉重，後者吵而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