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09] 輝筆而就：金玉其外

梁家輝

　杭州有個賣水果的人，他賣的柑與別不同，即使放置了很長時間，外表仍然金黃潤澤，所以雖然售價比其他店舖貴十倍，依然大受顧客歡迎，簡直是供不應求。劉基（伯溫）買了一個回家，剖開時，只感到柑內散發一陣輕煙，撲面而來，再看裡邊，則有如一堆敗絮，劉心生不忿，回去找賣柑者投訴，大意說：你賣的柑只得外表，其實是不能吃的，如果人家買回去奉客、或者祭祀，豈不是開罪人神，要鬧笑話嗎！

　賣柑者不慌不忙回答：我從來都是賣這種柑維生的，生意好得很，今天的人凡事只看外表，不計較內涵，你看高居城樓之上的大將軍，盔甲輝煌，真的能拿得出孫臏、吳起的戰略嗎？居於廟堂之上的文官，戴高帽、穿長袍，真的能拿得出經世治國的良謀嗎？正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自賣我的柑，顧客也很歡迎，從來沒有人投訴，欺世盜名者又不獨我一人，你何以偏來向我投訴呢？一番搶白，劉基竟啞口無言了。

　劉基是明朝開國之君朱元璋的軍師，朱起於草莽之中，能夠建立新朝，得力於劉不少，世人把劉基形容為能知過去未來的術士，是過度神化了，但此人於世事洞察入微，精於謀略，確是王佐之材。他寫賣柑者的故事，原意要諷刺世上徒有外表，缺乏真材實學的人，歷來讀者都知道，文中所述的特種柑子出於劉基的創作，是子虛烏有的，想不到今天「科學發達」，甚麼都變得有可能了！

　偶然在電視看到一則新聞報道，廣東某地有消費者購得來歷不明的橘子，外表金黃飽滿，色相可人，剖開外皮時卻流出不是橘子汁的紅色液體，嚇得他不敢進食，我當時立刻想起劉基這篇寓言，不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