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28] 琴台客聚：楊振寧談「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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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振寧除了對科學貢獻良多外，對中國的古青銅器亦深感興趣。（新華社）

吳羊璧

　八十二歲的楊振寧先生傳出喜訊，重新組織家庭。讓我們祝福楊教授在新家庭中獲得更充分的活力，繼續他輝煌的事業。

　楊振寧博學，興趣之廣，是令人驚奇的。今年四月他有一次《歸根之思》的演講，談中國文化的根本精神，顯示出一位大科學家對人文精神的深刻理解，令人讀了極受啟發。

　最叫人意外的，他那麼熟悉及關注青銅器，從青銅器中傳達出來的古代訊息，他也注意到了。

　他談到，不太久前，從香港買回內地的一件青銅器「遂公須皿」，這是一種盛祭品的盤，這件文物上面有銘文，銘文中提到了大禹。這是很重要的一個信息，說明古代的確有一位「禹」。這件青銅器是西周時候鑄的，在那上面刻鑄的銘文說明大禹治水。

　實在說來，了解遠古時的事情，往往只有靠後代的傳說與記述，時常是模糊的。大禹有治水等傳說，但也有許多模糊不清的地方。著名歷史學家顧頡剛曾經懷疑，也許根本沒有禹這個人，也沒有治水這件事。禹是誰？他認為可能是一條蟲，「禹」字的主要組成部分就是一個「虫」字。這個出名的疑古論斷，長期有爭論。現在在遠古青銅器中找到了確鑿的答案：有禹這個人。

　青銅器就是這樣，不時能夠在簡單的銘文中，給古代歷史的研究開啟了一個窗口，看清楚了許多事物。此所以像《文物》、《考古》這一類專業性的雜誌，也常常令一般人感到興趣。楊振寧對這方面的涉獵及關注，是因為他在關注一個重大的題目：中國文化精神。

　楊振寧在這篇演講中把西方文化與中國文化作基本的比較，提出一個基本的觀點：中國文化是人本文化，（他說：這是很多學者都說過的），西方文化是神本文化。兩種文化有不同的起點。「人本文化是基於人和人的關係」，由此而具有忠、孝、恕、仁等等觀點；「神本文化是基於個人與神的關係」，基本觀念是原罪，體現的是個人與上帝的關係，發展方向是個人主義。「人本文化是融合凝聚的文化，神本文化是分割競爭的文化；人本文化很自然地就發展出人治的制度，神本文化則發展出法治的制度」（見《世界知識》二○○四年第二十一期），楊振寧認為人治的社會比較有韌性，中國的傳統有韌性，他盛讚人本文化所孕育出來的堅韌、溫順、勤儉的民風。

　中國人傳統上有一種極具宏觀的視野，觀察宇宙萬物的變化，又觀察人間社會的變化，並且聯繫在一起，找尋其中的依存關係。也許就在這裡，科學家、史學家、人文學家等等方面，都能找到共同的聯繫點。正像太極圖，陰與陽，互相依存，互相滲透，取得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