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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人的文化生活，現在只能憑殘卷遺篇中尋覓得到。
龐眉生
清人江無相客居五羊城逛舊書店，得殘篇數頁，破爛幾至不能辨認。歸家仔細一讀，才知殘篇寫陳子壯事。內有異聞，雖然未必盡為信實，但也算稗好材料，乃重新整理，不使異聞埋沒。
殘篇寫陳子壯，廣東南海人，同邑艷女張氏，十五歸陳。
艷女父親為名教頭，功夫高深莫測，能舉五百斤，金牌舉重手亦不如。教頭中年得女，既長教以武術，女又喜文墨，遂成文武艷姝。歸陳子壯後，閨中舞劍，花下吟詩，鳴隨之樂無比。
陳子壯有大志，智勇俱備。明朝萬曆年間中進士一甲第三人，授編修。天啟年間得罪當權魏忠賢，罷官回里。崇禎年間起用，官至禮部侍郎。又得罪宰相溫體仁下獄，張氏易笄而弁，匹馬獨行營救，經五個月奔走，子壯終於出獄。
夫婦二人同命相依，至南明永曆帝時，子壯率眾於廣東高明，與清將李成棟大戰，壯烈犧牲。張氏被捕，欲自縊身殉獲救。張氏念及反正一死，何如待時而動，或有所作為。
成棟愛慕張氏姿容，欲留身邊。一夕，二人看戲，見伶人穿明代衣冠。張氏慨言：苟有人長穿此服，願委身相隨。
成棟歸而易服，果為明朝衣冠，更問張氏當意否？張氏說，堂堂衣冠儀表，不愧英雄氣宇。又出一鏡，使成棟自照。成棟於鏡中得與張氏眼神相觸，心魂已醉。張氏又進言，將軍若能舉兵反正，妾願永侍中櫛。成棟一口答應。張氏嫣然一笑，當夕即歸成棟。
數日後不見成棟有何動靜。張氏嘆道：我為將軍所誤，當一死以成初志。翌日即自縊身亡。成棟撫屍慟號：絕世奇女子也。後果起兵反正。
清王夫之撰《永曆實錄》，足為信史。內有陳子壯小傳，隻字未及張氏其人。殘篇所記，雖然有條有理，恐怕亦係敷衍之作。
倒是《永曆實錄》李成棟小傳中，寫舉兵反正事更切實情。小傳說永曆二年江西金聲桓反正，成棟聞之動容。他的助手袁彭年挑以詞色，成棟不應而面色愉悅，他與養子李元胤登越王台共語三日，元胤涕泣陳大義益切。成棟拔刀而起，說：事即不諧，自當以頸血報本朝。
然後歸署，署內有妾，乃松江故妓，揣知其意，勸反正尤力。成棟不語而嘆。妾道：公如能舉大義者，妾請先死尊前，以成君子之志。說罷拔刀自刎。
成棟益感憤，命元胤迎袁彭年入署決策。其後成棟易衣冠望闕拜表，舉兵反正。
兩相參閱，殘篇所記，將故松江妓移位為陳妻張氏，敷衍成篇，蹤𤂌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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