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17] 百家廊：新聞熱鬧背後的門道 放大圖片
諾丁漢大學的校長楊福家（左）、副校長甘柯林（右）與手捧碩士證書的中國乒乓球名將鄧亞萍合影。
吳錫平
真實是新聞的生命，無論是出於社會道義還是職業道德，新聞工作者都有義務將新聞事件的真相告訴公眾。但在現實生活中，很多時候我們並不能輕易地知曉事件的真相，一些是因為宣傳報道的紀律限制和新聞工作者的業務素質原因，一些則因為事件本身的複雜和情節發展的撲朔迷離。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面對日新月異五色雜陳的社會圖景，如果不能通過媒體及時地得知新聞事件的真相，我們中間的大多數就只能看看「熱鬧」，而難以窺見其背後的「門道」了。
英國大學 中國「校長」
幾年前，內地的很多媒體都報道了這樣一條消息，原復旦大學校長楊福家院士當選為英國諾丁漢大學校長。這是一個轟動性的消息，很多媒體在報道時，充滿了揚眉吐氣的豪情和異乎尋常的熱情。
有媒體說：「中國人現在真的是站起來了。原來西方人總認為我們保守、落後，甚至看不起中國人，但是現在他們能請一個中國人去擔任原來只有王室和有爵位的人才能擔任的職務，真是說明中國科技力量、中國國力的日益強大。」還有的媒體評價：「西方關於中國的觀念正在改變，中國科學的飛速進步是他們改變觀念的基礎；同時，這件事情還意味著，改革開放二十年的中國，現在不僅僅在同西方平等對話，更在科學和教育的某些領域裡逐漸起到了教育和指導的作用。」「先進意味著發言權，科學是如此，其他亦是如此。」
中國人當英國大學的校長，這在中、英歷史上都是第一次，在中國教育史上也會畫上跨時代的一筆。但就這件事而言是否就能得出上面的這些結論，抒發出這些感慨？眾聲一辭中沒有人出來問哪怕一個「為什麼」，英國人一向以保守著稱於世，這次怎麼如此慷慨地把一個大學校長的職位授予一個中國人。
要知道香港回歸之前，別說英國，就連香港的大學，所有的校長都是英國人。這中間有沒有什麼奧妙或背景？終於，一向以堅守社會良知、探尋新聞真相而聞名的《南方週末》站了出來，給大家的熱情和豪情潑了一盆冷水。
原來是「名譽校長」
該報以半個整版的篇幅發表了一篇署名黑馬的長文《楊福家：諾丁漢的「形象大使」》，文章「揭露」：楊院士就任的只是諾丁漢大學的chancellor，也就是名譽校長，在英國的大學校長制度裡，名譽校長就是不拿工資，不駐本校辦公，只一年來一次出席結業式並為本校做形象大使，並不是中國人認為的傳統意義上的那個擁有行政權的大學校長。
英國大學裡真正的校長恰恰是他們的副校長即vice chancellor。弄到天亮當的不是人家大學的校長，只是個「形象大使」。但沒弄到校長，弄個形象大使也不錯呀，只是這形象大使是幹什麼的，英國人怎麼相中了楊院士來當這個形象大使的呢？疑問依然存在。
這篇文章接著向讀者介紹了一個鮮為國人知的新聞背景：近年來申請赴英國留學的外國人越來越多，其中又以中國人為主體的亞洲地區為最。出國留學除了要支付高昂的學費外，還要負擔生活費、探親往來的車旅費等等，這是多麼大的一個「拉動內需」的市場，英國人再保守也不會跟錢過不去，於是他們開始全力以赴促進這項國際生意。再也不像十年前那樣刻板，那樣冷漠了，甚至開始頻頻主動出擊中國市場。
利用名人效應
他們設在北京的使館簽證處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中國人再也不用起五更睡半夜甚至千里迢迢趕到北京排大隊等簽證了，現在採取的是電話和信函預約方式，輪到你，你再來北京，當下就能出結果。
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們選擇一個中國名人——一個著名科學家、著名大學前校長來做形象大使，實在是順歷史潮流而動的明智舉措。諾丁漢大學發佈的新聞稿說得再明白不過：「實事求是地說，以中國為基地對楊福家在海外特別是在遠東代表諾丁漢大學發揮作用將會有所助益。」新聞稿還說：聘請楊福家任名譽校長「是本大學的一個前瞻之舉，因為本大學正在試圖向遠東輻射。」
文章最後分析道：「我們應該說，楊福家教授的榮譽是他自己自身實力的體現，是中國科學界驕人的象徵，也是中國在新的歷史時期資本流向之水到渠成的結果，三者缺一不可地促使英國人把這項只給爵爺們的榮譽奉送給了楊教授，所謂時勢造英雄。」原來如此！弄到天亮是這麼回事，很多熱情滿懷的國人都有一種「熱臉碰了個冷屁股」的味道，說不出是啥滋味。真實使我們理性，真實使我們平靜。反觀原來媒體的反映，熱情和虛無得似乎有些過頭了。
傳媒大鱷「娶」中國市場
還有些「門道」則隱藏得更深，一九九九年六月二十五日，紐約哈德遜河的「牽牛花」號遊艇上，擁有七十二億個人財產的世界傳媒大王梅鐸與生於中國廣東的華裔女子鄧文迪成婚，當日世界各地的媒體都長篇累牘地報道他們的婚禮盛況以及他們的羅曼史，還有關於他們婚姻的種種猜測。名人的婚姻和生活本身就會吸引眾多眼球的關注，何況這是貴為世界富豪的梅鐸的再婚，還有這是一樁「不按常理出牌」的令眾人一頭霧水的「糊塗」婚姻。
新娘鄧文迪長得並非國色天香，也不嫵媚過人，還有新郎的年齡是新娘的兩倍還要多。即使是梅鐸的發言人霍華德．魯賓斯坦也無話可說：「我唯一要說的就是沒什麼可說的。」那麼，這是這個世界「傳媒大鱷」的首席執行官的一個「昏招」？當時恐怕沒有多少人能透過這表面的「熱鬧」看出背後的「門道」。
永遠的商業利潤
讀了世界知識出版社出版的《默多克》（梅鐸傳），我們方能透過這些煙雲瀰漫的「熱鬧」窺見一星半點的「門道」。書中記敘了這樣一件事，梅鐸剛買下香港的「衛視」（STARTV）就幹了一件轟動性的大事，把英國廣播公司（BBC）「踢」了出去，過去BBC的電視訊號都是通過「衛視」在亞洲落地的，但此前不久BBC因播出一個關於我國第一代領導人的紀錄片而受到中國政府的批評。梅鐸購得「衛視」後立即毫不猶豫地讓「有爭議」的BBC出局，此舉引起了西方政客和新聞界的一片譴責，紛紛站出來抨擊他放棄了西方意識形態和價值觀的「道德標準」，是向被西方圍堵的「共產主義中國」卑躬屈膝的「叩頭（kowtow）」。
但在自己的商業版圖上，所有這些都阻擋不了他的佈局和步步為營，他不僅沒有把BBC「請回來」，而且在以後的歲月裡支持中國「入世」、申奧，打擊法輪功，還有就是這樁受到世界新聞界廣泛矚目的婚姻，《梅鐸傳》裡有這樣一段記敘：「當聽說有報道把他晚年的這樁婚姻比作『娶』了中國市場時，梅鐸報以大笑。」這笑當然別有意味，是會心的笑，也是得意的笑。看到這些，我們不難領悟出些許「門道」，其實在梅鐸的眼裡，沒有永恆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敵人，而只有永遠的商業利潤。
為了這個目的，他把意識形態、文化乃至國籍都當成了自己的一件外套，需要時，他隨時可以換上一件而脫下另一件。他的傳記還提到了另一個例子，當他在美國媒體業攻城掠地的時候，美國人想以他不是美國公民這個事實限制他能兼併和擁有的媒體股份比例，梅鐸毫不猶豫地加入了美國國籍。
西方曾有媒體這樣評價梅鐸：「梅鐸的威力，在於他始終都用一種赤裸的、不帶有一點半點幻想的眼光，來分析這個世界，最終用自己的方式加以征服。」十九世紀的英國首相班傑明狄斯雷利曾有這樣一段「名言」：「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會做很多蠢事，但我決不會為了相愛而和某人結婚。」狄斯雷利遵守了他的諾言，他含著金鑰匙出生，又是一位成功的作家，從未有過財務危機的傳聞。為了金錢和身份地位，他娶了一位大他將近十五歲的女人。與狄斯雷利相比，梅鐸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看來如果缺少對事情的全面了解與把握，缺少對事件本身冷靜、客觀和理性的分析與審視，那麼我們就將很難抵達事件的真相，而只能做個外行看看「熱鬧」，無法看到只有內行才能看到的「門道」。我想我們還是想多看看熱鬧背後的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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