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30] 豆棚閒話：貧困有何不可 放大圖片
老 村
窮困不是什麼壞事。窮困是檢驗文人骨頭的鎯頭。老天爺就是這樣，像地礦學家似的，用這種特殊的傢伙來檢驗文人的品質。
千秋萬歲名 寂寞身後事
好文人不會將窮困看作人生的羞恥，反而會心安理得地認為，這是上天所能賜予的最慷慨的獎賞，比諾貝爾文學獎還要光彩。所以對文人來說，被眾人哄抬評價和被社會簡單認可是極其恐怖的事情。最近我讀了一本書，叫《親愛的提奧》，是梵高寫給他弟弟的書信總集。從這本書裡你可以看到，做個真正的藝術家有多麼的不易。貧窮的梵高像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向弟弟提奧不斷訴說自己的艱難，如何缺錢如何身體虛弱，如果能進正經的餐館，吃幾頓像樣的飯菜或許會好一些，如此等等。與此同時，在梵高的創作面前，不要說油畫商不認可，連街頭的馬車伕也對他指手劃腳，指出這樣那樣的不足。這些在梵高死後又都成玩笑。所以是好的文人，對他最好的待遇就是，讓他默默地活著，讓他默默地死掉。至於後面的事情，那要等歷史的回音。
冶煉尊嚴和自由
總之，這些先賢無疑都成了我精神的寄託，生活的榜樣，也給自己的處世乏術找到了堂皇的開脫。我想，即使自己是個庸人，貧困一些也未嘗不好。貧困可以使人保持善良的心性，面對可憐或悲慘的事情不至於心理麻木。貧窮平庸了情有可原，富貴平庸了就讓人無法忍受。貧困對常人或許是火坑，要不紛紛都往外掙扎。其情其景，經常是離經叛道、慘不忍睹。但對文人，它是冶煉人生尊嚴和自由精神的熔爐。一個人面對貧困倘若能安之若素，這世界對他，不知還有什麼穿不破的壁障？錢多是好事，但錢多的人往往擔心也多。在我的人生經驗中，所看到真正痛切的歡樂和仇恨，時常不在富人們之間。恰恰在土地貧瘠的農村，那些一文不名的農民，他們的閒談和嘲罵，隨時隨地都會表現得淋漓盡致和無以復加。所以，能將自己生命的根苗徧在貧困的地方，實在是人生不幸中的萬幸。這萬幸到了勘破人生的晚年，尤其是莫大的慰藉。這也就是那些貢獻卓著的志士仁人，為什麼在貧困荒僻的地方層出不窮的原因。所以，貧困實在應該是大加歌頌的好事。
書店的折磨
當然話說回來，貧困也絕對是折磨人的。對於我，最大的痛苦莫過於進書店購書。特別近幾年，這感覺我時時體驗。一本好書，裝幀是如此的高雅，設計是如此的精美，內容又是如此的重要和必須。這時貧困就會像把鋒利的刀子，十分殘忍地切割著我的神經。這時你除了要痛下決心之外，還要計算當月的開銷是否允許。我走來轉去，一遍遍地拿起放下，求之不得輾轉反側。這種樣子，常引起書店店員的警覺。但事情也就到此為止，最好的辦法是轉身離開，不去想它。因此在我有個奇怪的現象，為多掙版稅我恨透了盜版的書商；但為獲得便宜的好書我又時常光顧販賣盜版圖書的地攤。那裡竟成了我獲取書本知識的主要來源。 （「寫手老村」之四）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