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12] 翠袖乾坤：集體記憶

吳小莉

　二○○二年，香港回歸五周年，董建華首屆任期結束，他的一句：「留下比離開需要有更大的勇氣。」真實表達他當時的心境，對特首之位，他不但不眷戀，甚至隱含痛苦之情。民望的低落，媒體毫不留情的嘲諷、批判，使他明顯變化：佝僂的背，花白的頭髮，和我五年前第一次採訪他相比，他不再自信，沒有必要的時候他不願意再面對媒體。

　同年六月，我為了製作「新路—香港回歸五周年」特輯，再次訪問展開第二屆任期的董建華。

　當時香港受金融風暴衝擊的尾波未了，香港市民在期望新局的失望聲中迎接他上台。採訪前，港府新聞處要求我們將詳細提綱送上，而且希望別改動提問順序，我有些訝異，這不太像一向自由的香港新聞界作風，到了現場才發現，原來不是新聞審查，而是為董特首準備回答問題的提示「大字報」，新聞處解釋，董特首太累，太多事，需要幫忙。

　訪問一開始，董特首像在汪洋中找到浮木般，立刻在工作人員為他準備的提示中，找尋答案，使我對提問了無興致。

　直到我提出沒有事先告知的追問，董建華先是一愣，繼而脫稿回答，總算有了些訪談的風采，尤其在由董夫人一手栽養室內小花台旁，我們談到家人對他連任的反對和最終的支持，談到他對香港的感情時，他才真正表達自己的感受。

　看得出來，對他而言，第二任期，是他勉為其難的承擔，而非游刃有餘的享有。當時問他，任期結束，退休後最想做什麼？「好好陪陪家人！」他真心地說。

　這使我想起董夫人，二月底春節過後，香港婦聯舉辦春茗，董夫人應邀出席，婦聯的一些巧手會員用中國結的紅繩自編了手機套，贈送給到場嘉賓，董太看到我在座，就請我到跟前，將掛在自己身上的紅色電話套掛在我的脖子上，「我想把這個送給你！」她說：「咱們拍張照，讓姐妹們看到她們的手藝。」

　當時的她，神清氣爽，心情愉快，我想她應已知道董特首的決定。

　董建華時代的結束，遠離香港政壇的紛擾，淡出媒體中心的董特首，將在四月底再度出現，接受香港各界對他升任國家領導人的祝福，我應邀赴任主持，我想我會帶著那個紅色手機套。

　無論對他評價如何，相信香港人不會忘記這段回歸七年的集體記憶。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