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12] 華新民為胡同 受不了放大圖片
老舍出生地的小四合院,現在的「小楊家」胡同八號院。(新華社)
麥 琛
「十多年前,我曾在香港小住兩、三年,先在城市花園(炮台山),後在愉景灣。我喜歡那種有人情味的地方,但最後還是受不了香港。」華新民帶著兩個孩子來香港之時,是九十年代初,地產業最盛之際。她說那時香港四處是工地,拖著小孩在街上,周遭噪音大得連彼此說話也聽不清楚。
回老家 不平靜
有四分三歐洲血統的華新民,1954年生於北京的老胡同,22歲移居法國。對於香港,她說「受不了」,然而回到北京老家,土生土長之地,日子卻沒有就此歸於平靜。在迅速發展的祖國,正值新舊交替之時,看見心愛的胡同一條一條被拆掉,華新民再次「受不了」。
應龍應台「思索香港」系列公開論壇所邀,華新民重臨香港,為後日的論壇任演講嘉賓。
華新民說,近十年來,北京的胡同迅速消失,由原本的三千多條,到現在剩下不足一半的一千四百條。她受不了香港的噪音,可以選擇離開,但對老家北京,離開不是一個考慮。
「合法也不應拆」
不久前的一天,就在她祖家面前,鏟泥車張開鐵嘴,露出鋼齒銅牙。「我現在已經不住在祖屋了,但有鄰居給我看守著。一天,他們通知我,我的家快要被拆掉。」華新民趕回去,阻止無效,華宅剩下的一個院子中央,給發展商挖了渠,建了牆。
「租客遷走時,各收了幾十萬塊錢補償。但我這個業主,一分錢也沒有。」
誰是誰非,自有公斷。這裡衍生另一個疑問:是否給了錢、簽了字,依足法律就可以拆,可以修大路建高樓?
「合法也不應拆。」因為拆了歷史,北京就不再是「歷史名城」。這是她一開始就抱有的看法,所以遠在鏟泥車找上門之前的1998年開始,她就因著對古城的一點感情,自發地奔波於各部門之間,全心全意謀求保存胡同。現在,「切身利益」不請自來,保護胡同的意義,上升到了另一個層次。
一座小宅歷經滄桑
華新民出生於無量大人胡同(後易名紅星胡同),胡同是她的根。「北京的文化、語言、生活,是由胡同轉承。」「每個胡同都是個歷史場合,每個園子都是個故事。」華新民說,據考古專家考證,北京長安街以北的胡同,屬元代的規劃,胡同裡的四合院,大多屬清代,雜有少數的明代建築,以及民國初期的洋房。
遠的不說,以華新民的祖家為例,已經有著港人熟悉的歷史影子。「抗戰期間,日本人逼我祖父(華南圭,法國公益大學首名華人留學生,習土木工程)為他們工作,祖父不肯,避居法國,留下的祖家,就被川島芳子霸用了。」很多香港人對這名特務的認知,是來自梅艷芳的電影,但對華新民來說,歷史就在身旁。「胡同不時有日本遊客來參觀,就是這個原因。」日本人敗走時,把華宅的古物一掃而空。「留下房子沒有帶走。」華新民說著,有點慶幸。
華新民祖家包含兩個園子,一座八角小洋房。抗戰後,華宅仍然風雲不斷。文革時,其中一個園子給鏟掉建樓,後來有關方面驚覺原來有「物主」這回事,給華新民父親(華攬洪,留法歸國建築師)賠賞了二千多塊錢。到今天,剩下的一個園子就給挖開兩半。
老房被鎚使勁地敲
歷史是一回事,但廣東一句俗語:「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胡同的歷史風貌,擋得住「發展」的巨浪洶湧嗎?
「胡同只佔北京城一個很小的部分,而且已剩不多了。」
「『發展』是個帶褒義的詞,但保留古蹟,與此並無矛盾。」華新民說,發展是為改善人的生活,老胡同好端端存在著,拆了毫無裨益。「闢出的空地,建了的大樓,都是放著空置沒有用。」反而拆她祖家時,工人在屋頂用鎚使勁地敲,花費大量工夫,只證明民國初年興建的華宅,仍然堅固無比。
香港的古蹟是個別
說回香港,華新民十多年前回北京後,至今才第二次踏足香港。她說未有時間到外面走走,看看闊別十多年的城市,但指出香港和北京對古蹟保存方向上一個很大分別:「北京的保存是古城的整體考慮,香港的應該是個別建築考慮。」在「歷史名城」面前,香港的渺小非常明顯。
提到古蹟保存,華新民認為應有專責的委員會負責。記者提及香港政府架構內有相應部門,她立問道:「有沒有民間參與?」花了七年時間以民間立場對抗清拆胡同的華新民,認定了民間自發的必要。其實在香港,去年紅灣半島擱置拆卸一事,雖不是保存「古蹟」,但也顯示民間力量對城市規劃的影響何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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