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21] 講史茶館：錙銖必較算盤精

郭 建

　清袁枚《子不語．神秤》記載了這樣的一件傳說。常州武進縣有個名叫張玉奇的戶房書吏，有一次他解送賦稅錢糧到蘇州去，經過橫林地方時，突然昏倒在地，直到第二天才甦醒。同行的人問他怎麼了？他說是正走著，忽然暈暈乎乎，恍惚被一個身穿金甲的人抓到了一個大衙門裡，只聽到紛紛報道：「大師父，惡人抓到了！」他抬頭望上去，只見大堂上坐一位青面獠牙的神靈。那個被稱為大師父的神靈下令：「將張玉奇平生功過簿拿來稱一下，再行治罪！」旁邊的小鬼馬上取來了一架大天平，一面放上用紅色標籤的「善事卷」，一面放上用黑色標籤的「惡事卷」，很快就顯出紅輕黑重。

　張玉奇嚇得渾身直抖，正在這時，又有個小鬼拿來一大卷紅色標籤的卷宗放在紅色秤盤裡，一下子又倒過來是黑輕紅重。那位青面獠牙的神靈說：「有這樣大的功德，可放回陽間，增加一紀（十二年）的壽命。」張玉奇就此猛然驚醒。同行人問張玉奇，那最大的善事卷宗是什麼事？張玉奇說：「我自己承辦的事還有不認識的？那是查抄一個姓劉的犯罪大官家產的卷宗。那個姓劉的家裡有很多田產，耕田的佃戶積欠著大量的田租，抄家的時候發現了很多佃戶欠租帳簿。當時武進縣的知縣打算按照這些欠租帳簿向佃戶追討田租。我表面上遵從命令，晚上故意留下火種，到半夜起火，把這些帳簿燒了個精光。為此第二天我被縣官打了一頓大板。可是幾十戶佃戶因此逃過了一場劫難。想來壓秤的就應該是這件事了。」

　這個故事的神話部分當然是荒誕的，可是卻也反映了當時州縣衙門戶房書吏的作用。

　戶房在州縣衙門的六房裡排行第二，所管的事務最雜最多，機構最龐大，人員也最多。據清代徐文弼《吏治懸鏡》一書中列舉的戶房事務：「定實徵，僉催頭，點庫吏，除雜漉，革保歇圖差，革官銀匠。分限比，立比簿，對串票，流水簿，日報簿，選櫃書。慎拆封，審存解。理漕務，定編審。清丈量，稽屯田，報開墾。辦災傷，備荒欠，籌賑濟。緝私茶，漁蘆課，徵雜稅。」舉凡州縣衙門有關財政錢糧、戶口耕地的一切事務，都歸戶房打理。此外，還有很多州縣戶房還負責處理有關田土、房宅、錢債等等方面的訴訟事務。從張玉奇故事裡也可以看到有關官有田產之類的財產事項也是由戶房來管理的。

　戶房事務繁多，有的州縣在戶房之下再設若干個科、「總」的機構，分別負責特定的事務。如添設漕科、糧科、稅房、糧總、稅總等等名目的辦事機構。這些機構分設司吏、典吏、書手，一個戶房往往有上百個工作人員，算得上是衙門第一大職能部門。

　戶房諸多書吏和錢財打交道，凡經手的錢財必定也要抽取若干的「陋規常例」手續費。僅就海瑞《淳安政事》一書中的記載，淳安縣戶房書吏收取的這種陋規就有：里長應役銀、黃冊造冊銀、糧長應役銀、徵絹解絹銀、農桑絹銀、秋鹽錢銀、經過住賣鹽銀、折色銀（原來應徵糧棉而改徵絹錢之類，稱折色）；另外凡徵收賦稅錢糧，可抽百分之一的常例手續費；凡徵均徭（明代的一種差役）可抽百分之一的常例手續費；諸如此類，總共有十幾項。由此看來，戶房書吏可算是州縣衙門裡最富的書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