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22] 百家廊：電影：科技與藝術的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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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系列星戰電影滿足了人類對魔幻歷程的期望，影像帶來超級真實的時空交錯，是一場藝術與技術的盛宴。

吳錫平

　隨著《星球大戰前傳III：西斯的復仇》本月二十日在全球同步公映，全世界的星戰迷們將再一次在出神入化的現代電腦技術虛擬出來的「超級真實」的影像中，攀越視覺表現和驚悚體驗的高峰。星際穿越，時空交錯，魔幻神秘……與其說這是一場想像力藝術的展映，不如說是一場電腦技術的盛宴。

戰爭歷險輕而易舉

　從一九七七年《星球大戰I：新的希望》到如今的《星球大戰III》，歷時二十餘年，「星戰」系列片一直在借助技術創造著屬於自己的光榮和夢想，實現一次次跨越和攀升——而這正是電腦這隻新世紀的「技術恐龍」越來越深地契入電影這門藝術行當的一個縮影。除了顯赫的「星戰」系列，這些年，我們還鑒賞了這樣有些「技術巨片」：《真實的謊言》、《生死時速》、《山崩地裂》、《插翅難飛》、《龍捲風》、《毀滅者》、《地火危城》、《鐵達尼》、《星球大戰》系列……洪水猛獸、天崩地裂、叢林生活、岩漿奔突、戰鬥機群、颶風暴雨、星際穿越……這些真實拍攝中所無法達到或難以達到的畫面，由於電腦數字技術的加盟，一下子變得輕而易舉—不僅成為活生生的現實，而且看不出絲毫破綻，形象逼真栩栩如生—不由人不相信這是真的。只是在震撼與衝擊之後，觀眾也不由疑從中來：電影是否正在經歷著一場歷險，技術凌駕藝術，並將最終終結藝術？

　應該說，電影是一門擅長「作假」的藝術形式，從先前的攝影棚、模型的使用到特技攝影和後期暗房加工，電影「弄虛作假」的技術日臻成熟。大力砍向脖頸的刀斧與飛速撞向公主的火車不過是刀斧離開脖頸或者火車離開公主的膠片倒放而已，恐怖陰森的海底世界與沉船的殘骸不過是利用玻璃魚缸模擬的海底景象罷了，至於壯觀的艦隊或者激烈的空戰很可能僅僅是游泳池裡的模型船隻和手工操縱的玩具飛機在鏡頭面前產生的效果。而現在，隨著計算機的出現，這一切都成了「小兒科」。它帶來的數字成像技術強勢地引導了一場電影製作的革命，使得電影畫面的製作和表現變得輕而易舉，同時它也開始刷新人們對於「真實」的認識和經驗。

　技術電影的登峰造極使人們對世界的普遍疑問由「還有什麼是可能的」變成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過去的電影導演的才華很大程度上受制於現實的技術能力，很多天才的設想因為缺乏表現手段而只能作罷，現在好了，電腦成了他們的「夢幻飛行器」和生產機器，有什麼樣的想像就得到什麼樣的「真實」，只要你能想像得到，計算機就一定能為你辦到，它使電影的藝術表現達到了一個隨心所欲的境地。

虛擬「真實」直逼藝術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計算機技術的出現成就了這一古老的夢想和神話。無論是《真實的謊言》、《阿甘正傳》還是《侏羅紀公園》和《鐵達尼》，人們可以在銀幕上看到種種奇異的景象，生龍活虎，清晰無比——但是這些景象並未出現在攝像機的鏡頭之前。它是將攝像機拍下原始素材以數碼的形式輸入計算機之後，運用專門的製作軟件對圖像的形狀、色彩以及運動的快慢、方向進行三維立體圖像的處理得到的。

　毫無疑問，比起傳統電影來，技術電影「好看」多了，畫面語言更豐富，表現效果更好，許多存在於想像和夢境中的場面被「復活」了。富有刺激性和衝擊力的畫面和震撼心魄的音響效果增強了故事情節的真實性，同時也加強了觀眾的感染力。基於生活的經驗和常識，沒有一個正常的人會將電影製造的「真實」無限延伸到生活中來，人們願意沉浸在這樣虛擬但逼真的「真實」裡，完成一次夢幻的旅行和藝術的享受。當然享受的快意並不意味著放棄對未來的追問，在一次次地經受震撼和衝擊之後，觀眾也會不由地疑從中來：既然電腦具有如此神通廣大的能力，它會不會包辦電影的一切，從此製作電影將不再需要演技甚至演員？

文化感悟來自演員

　毋庸置疑，電影是一門表演藝術，演員通過自身對劇本和角色的理解來講述故事，來傳達情感，電影的情感來源於演員的情感。表演有非常大的能動性，它因演員的文化素養、藝術感悟和表現力的不同而顯示出表演技藝的高低。電腦不是人，它不會表演，作為人類智慧的產物，它不可能超越人的具有無限潛能的智能，更不能取代人的情感。它根本就談不上表演藝術，充其量只能是表現，表現製作者的意志和情感。

　《鐵達尼》的電腦技術成就的宏大壯觀的海難場面可能會讓觀眾嘆為觀止，但它決不會征服觀眾的心靈，只有貫穿其中的忠貞愛情和危難面前的表現出來的動人的人性之光才會讓觀眾的心靈受到深深的震撼和感染。《獅子王》是一部關於動物的動畫片，全部場景均為虛擬，均由電腦完成，但讓觀眾折服的依然不是冷冰冰的技術，而是片中那深沉博大的父愛、至死不逾的愛情，雖然鏡頭對準的是動物界，但它採用的是擬人的手法，模仿了人的神態、動作和情感，說到底是人打動了人自身，而不是動物，更不是技術。所以，作為一種表演藝術，電腦毫無優勢可言。

電影：永遠是人的藝術

　表演的真實所帶來的巨大魅力也是電腦所無法代替的。電腦可以製作出演員達不到的驚險動作，但它再驚險也只是機器的產物。而演員所能達到的驚險程度每增加一分，便是人類對自身極限的一次超越，它體現了一種征服精神，只有它才能激起觀眾發自內心的讚許與喝彩，這也是成龍的打鬥片歷數十年長盛不衰的原因。

　此外，電影作為一門藝術，其魅力還在於它的思想性。電影肩負的一個重要使命就是全方位、多視角地審視人類自身的生存狀態，發掘人性的內涵、生命的進取，與自然的抗爭及對未來的思考與展望。這一使命使電影具有獨特的審美功能和認識功能。而這些，也是電腦所望塵莫及的。時下，電腦「當家」的影片紅極一時，是由電影的另一屬性——商業性所決定的。但隨著現代文明的發展和人類審美水準的提高，人們坐在電影院裡，希望得到的將不僅僅是一次純粹的娛樂，更多的將是對精神層次的要求，他們要看的將是那些真正厚重，能撼動心靈的作品。那時，電腦特技製作的驚險火爆將無法使觀眾得到滿足，電影的藝術性將左右觀眾的審美情趣，電影的商業效益將逐漸向深層次的藝術性轉移。這樣，電影對表演藝術也將提出越來越高的要求，為此，演員還是最佳人選。

電影將淪為電子遊戲

　電影將永遠保持它獨特的品格與氣質，在眾多藝術功力深厚的導演和演技精湛的演員的努力下向更高的藝術高度邁進。它永遠不會淪為高科技的試驗田。電腦充其量只能是個配角，而永遠無法成為主角。

　當然，這樣的探討並不是要在「人」的電影和「技術」的電影之間劃一條非此即彼的鴻溝，面對代表時代和社會發展趨勢的數字技術，電影無須拒絕，我們需要它來為我們的電影藝術增光添彩，但我們不能忘記電影永遠是人的藝術，掌聲和讚美是獻給人類自身的，而不是冷冰冰的電子符號。也許有一天，隨著電子技術的發展，電影會淪為一種電子遊戲，但要想在美學意義上征服觀眾的靈魂，從心靈深處撼動人，則必須保持電影的藝術性和人性。正如黑人影帝薛尼．波特所說的那樣：「繞過內心的道路和思想的河流，直覺引起我們探索人類的意識，讓我們面對自己，對抗心魔；我們有時戰勝，有時失敗，這些戰爭和旅程正是電影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