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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7月1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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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7-01] 豆棚閒話:風雪歸人 同病相憐

——劉長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一解

 ■ 嚴寅春

 劉長卿號稱「五言長城」,《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則是他的五絕名作,歷來唐詩選本鮮有不收此詩者。然而,對於此詩的解釋,總有一些遺憾。解詩者往往基於雪夜投宿的欣慰心情來理解作者和作品。這樣的理解自然不錯,但總覺得意猶未盡,似乎還應該往前再引伸一步。

 當別人在吟詠著「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白居易《問劉十九》)的時候,詩人卻正奔波在風雪當中,為「日暮蒼山遠」而擔憂,為「天寒白屋貧」而欣慰;同時,芙蓉山的主人也在風雪當中,「風雪夜歸人」,比詩人還要不幸。王梵志詩說:「他人騎大馬,我獨騎驢子。回顧擔柴漢,心下較些子。」同樣的生活哲理,詩人也體會到了,他在「風雪夜歸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更大的不幸。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如果不是為了生計,如果不是為了前程,如此風雪之夜,誰又捨得了「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呢?詩人在「夜歸人」的身上傾注了自己的身世之感,有著同病相憐之歎。

 劉長卿早年生活困頓,又屢試不第,長期功名無成。直到四十多歲方才中第,授長洲縣尉,真可謂「一官成白首」。入仕後,他的遭遇反而更不幸。肅宗乾元元年(759),即因為「剛而犯上」被貶為南巴縣尉,直到正元二年(761)春天時才北歸蘇州。劉長卿曾以「滄海一窮鱗」來自喻(《負謫後登干越亭作》)。其後,劉長卿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漫遊干謁,以求得政治上的出路。大曆二年(767)二入長安求官,但一無所獲;大曆四年又扁舟南下,漂泊湖湘間。他在詩中描寫自己的生活時說:「只為乏生計,爾來成遠遊。一身不家食,萬事從人求。」(《睢陽贈李司倉》)這不僅是詩人自己的生活寫照,也是當時許多求宦文人的寫照,為了生計與前途,不得不拋妻別子,背井離鄉,奔走於權貴勢要門下,過著「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的生活。《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一詩正是寫於這個時候,詩人正在為生計與前途而奔波。因為「日暮蒼山遠」而不得不借宿於山中人家,半夜卻被柴門犬吠驚醒,原來主人風雪夜歸。詩人於此油然而生同病相憐之情,這個夜歸人不是跟自己一樣都在為了生活而奔波嗎?如此的風雪之夜,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四處奔波!

 「風雪夜歸人」,不只是詩人劉長卿,不只是芙蓉山主人,也不只是求宦之人,而是天下蒼生。如此,「風雪夜歸人」便具有了寫實和象徵的雙重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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